李鹤把眼睛瞪得滚圆,强迫自己集中精力。 耳边传来幼童的惨叫声,他咬紧牙根,嘴里嘟囔: “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 孩童们的鲜血滴落在神似漏斗的祭坛上,顺着阵纹,滑入中心。 只是一瞬间,李鹤瞬间明悟过来。 这是一座祭坛,也是一个碗,一个用来盛放血液的碗。 “吼!”
看着鲜血滴落,一众南蛮兴奋的大吼出声,发出阵阵诡异吼叫。 黑泽嘴角一扯,眼神里布满了兴奋,大声呼喊: “上祭品!”
苗际瞥了一眼旁边的绿袍武者,武者心领神会。 不过一盏茶时间,又有百名普通人被他们送上祭坛,割破喉管,流尽身体血液。 随着祭坛中央储存的血液变多,那石制祭坛似乎发生了一点变化,由黑色慢慢转变为血红,有阵阵亮光闪过。 “上祭品!”
又是一千名普通百姓被抬了上来。 整个南冥山,似乎化作一条恐怖的流水线,划破喉管的声音不绝于耳。 场面血腥,阵阵腥臭气息传入鼻腔。 强行忍住生理不适,李鹤咬着牙,继续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惨状。 “还不是时候……” “上祭品!”
…… 南冥山北部。 孙步令拿出一捆用纸张与麻绳包好的东西,递给了面前的年轻男子。 “孙大哥,我其实还不想死……”年轻男子流着泪。 孙步令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孙大哥,我知道,我一直是你们的累赘,若没有你的照顾,可能我活不到现在。”
“若是有下辈子,我不想再来这人间了……” 说完,年轻男子接过一片炸药,贴在自己后背。 然后是手臂,然后是大腿。 最后,他拿起一颗小黑球,猛地吞进肚子里。 做完这一切,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孙步令,大踏步走出坑洞。 一个小孩子钻进坑洞,大声道:“最新消息,他们又要来了,这一次要五千人。”
先是一百,然后是一千,再是五千人…… 孙步令面容着急,赶忙递出炸药,让精心选择出来的百姓贴在身上。 就在他忙着分发时,一双灰溜溜的手抓住他身后的炸药堆。 孙步令反应快速,急忙打开他的手。 “老子还没死呢,你们这群小屁孩想都不要想。”
一群小孩子垂头丧气,“小翠他们都死了,我想替他们报仇。”
“别胡闹,等等山顶传来巨响的时候,就老实跟着你们德叔钻地洞逃跑!”
那几个小家伙没有说话。 孙步令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这条密道我们挖了多久,手特么都要挖断了,还不是为了你们!赶紧给老子闭嘴!”
小家伙们看见孙步令漆黑双手上的血痕,默默退下,不再开口。 “下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群熊孩子气到的原因,孙步令的语调不自觉升高。 “孙步令,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孙步令抬头一看,发现是自己最讨厌的徐地主一帮人。 他皱着眉头,“你们可以不参与,但请不要捣乱,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们。”
此次行动事关重大,容不得一点马虎,稍有不慎,这五万百姓便是万劫不复。 徐地主笑了,“我就不能捆这炸药包?”
孙步令愣住,“什么?”
徐地主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往他身上贴着东西,最后拿起一颗黑色珠子,整颗吞下。 孙步令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呵呵。”
徐地主笑了一声,默默后退。 孙步令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下一个!”
“我来!”
“算我一个吧……” “反正我也没想活着。”
越来越多人靠近,自顾自的拿起炸药包,贴在身上。 其中不乏之前自私自利,与孙步令不对付的人。 一刻钟后。 孙步令坐在牢狱里,看到了前来提人的狱长。 “开门,把他们都放出来。”
就这样,五千人浩浩荡荡的上路了。 他们没人反抗,没人逃跑,也没人说话。 “奇怪,这回怎的那么安静?”
狱长疑惑,嘟囔出声。 一旁的手下听到了狱长的嘟囔,谄媚道: “那还不是被大人您的威武霸气吓傻了嘛,老实说,若我不是您的手下,可能也会忍不住下跪吧。”
“哈哈哈,你小子可以,以后就跟着我混吧。”
“谢大人!”
南冥山高路远,通往山顶的路更是崎岖。 没走多久,徐地主就满头大汗,腿脚打颤。 他本就养尊处优,无甚劳作,来了这里后再也没有吃饱过饭,身体虚弱程度可想而知。 徐地主咬着牙,继续甩动着身下那双枯木般的腿。 就算要死,也得死在山顶,不然一切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可是,精神再强大,也弥补不了肉体的虚弱。 眼前视线越发地模糊,徐地主苦笑一声,朝身后倒去。 还是撑不住了呀。 就在徐地主以为自己会倒地,再也不起时,一双温暖的大手扶住了他。 他抬头一看,原来是孙步令。 孙步令没有说话,只是扶着他往前走。 这一幕不是个例,越来越多的人坚持不住,被其他人扶住,搀扶前进。 不知道坚持了多久,终于是到达了山顶。 孙步令看向身后五千百姓,无人落下,无人缺席。 这五千人,都到达了山顶。 “哈哈,我们到了,徐……” 孙步令愣住,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他不再言语,继续搀扶住徐地主。 即使对方已经没有了呼吸。 “上祭品!”
黑泽的声音穿过耳膜,带着些许的歇斯底里。 站在人群中的李鹤看向那总数高达五千的百姓,他们是活生生的血肉,却是他人眼中的祭品。 他们的队列很整齐,也很安静。 他们的脸和衣服都很脏,有人像是睡着了一样歪着脑袋,没有动弹。 有人使劲扶住旁边的同伴,站着笔直。 五千人,无一人倒下。 李鹤的眼睛红了,嘴巴哽咽,却不敢说一句话。 只可惜,时间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沉默而变为静止。 那五千百姓,最终还是登上了高台。 站在首位的孙步令颤颤巍巍登上祭坛,似是心有所动,看向身后人群。 李鹤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与他对视,画面在这一刻好似定格,化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