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耍这种小手段,要是被对方看出来就惨了,会和易然一样社死。她双手捂脸倚着沙发,心里小鹿乱撞。不久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轻轻敲门。她抬起头:“进来吧。”
连晋端着一杯刚热好的牛奶进门,放在她面前,忽然发现她的脸很红。“你酒量挺差劲的,都上头了。”
“啊?有吗。”
池芊捧着自己红扑扑的脸,眼神在酒精作用下不自觉放空,整个人透出一股傻气。连晋轻轻在她头顶拍了一下。“喝完早点睡。”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池芊:!自己故意把他叫来是想干嘛来着?是想抱抱啊!抱抱……此时此刻她应该学习易然强吻小陆的那股大无畏精神,趁现在喝多了耍流氓,明天睡一觉起来还能装失忆,多好的机会……可她怂病发作,再次歇菜了。她看着连晋离开的背影,一句“别走”卡在喉咙不上不下,才发现自己真的很胆小,连对别人的好感都不敢表达,生怕把喜欢说出口会被对方拒绝,只好卑微地藏着掖着。唉……池芊啊池芊,你何时能勇敢一点。她捧着牛奶唉声叹气,喝的时候没注意呛了一下,嘴里的牛奶全喷出来了。正要出门的连晋:??一脸懵逼的池芊:!!“咳咳咳!没关系……咳!我自己收拾。”
池芊故作镇定,扯出纸巾慌忙收拾四处喷溅的牛奶,脸上臊得慌,恨不得找根面条上吊,呜呜呜呜……她的形象这下彻底毁了。她一边擦拭茶几上的牛奶一边留意门口的连晋,他怎么还在那站着……成心看她笑话吗?快走快走。然而令她绝望的是连晋不仅没走,还回来了,对方来到她面前,捧着纸巾盒陪她收拾一地狼藉,池芊的动作顿了顿,脸埋得更深了,耳根红得像烫熟的虾子。她只顾擦着面前的一小块地方,不敢抬头,直到连晋按住她的手腕,拿过她手里早就擦破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她干巴巴笑了两声。“很晚了,你……你困了吧,早点回去——”声音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她瞪大眼看着突然凑近的连晋,对方距离她不到十公分,连呼吸时的气息都能感觉到,深沉的眸子里更是倒映出了她的身影。她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这家伙想做什么……连晋眼眸微垂,用纸巾轻轻擦拭她嘴角残留的牛奶,用哄孩子的语气徐徐说道:“喝个牛奶都能呛到,万一哪天我被调走你该怎么办?要我怎么放心。”
池芊埋着头避开他的视线。她不是傻子,听得出对方的弦外之音。连晋对她的关照都是局里要求的,公事公办,不涉及私情,一旦案子结束,她和连晋的关系被斩断,便再也不会有交集了。连晋一直守着两人之间的边界也是这个原因,因为工作产生的不知名情愫会对他们的判断产生干扰,贸然开始是个错误,所以他克制自己,同时也是对池芊的尊重。池芊缩在沙发里,抱着自己的膝盖,显然对他们以后的关系感到迷茫。她和连晋除了这桩连环凶案似乎再没别的关系,案子迟早会有结果,连晋终究会离开她,这些道理她都明白,可是仅仅因为没结果就选择把所有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吗?这样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她抬起头:“你当时为什么不推开我?”
“你指的是什么?”
“在飞机上我对你做那样的事……”“因为我是你的保镖。”
池芊疑惑了:“保镖还负责抱抱吗?”
“不。”
连晋嘴角泛起一丝自嘲,“仅仅因为那个人是你才可以。”
池芊怔了片刻,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她靠过去轻轻环抱住他。“我现在想抱抱,征用你两分钟可以吗。”
连晋没回答,却用行动给出了答案,他把池芊圈在自己的怀里,像个无声的港湾停泊着一艘名为池芊的破烂小船。是的,破烂。池芊的过去千疮百孔,没爱过也没被爱过,从不知被人坚定选择的感觉是什么。连晋也许会离开,但这一刻的归属感是真的,在沙漠踽踽独行的旅人就算知道面前的绿洲是海市蜃楼,还是会选择义无反顾。她的眼皮在酒意下越来越重,小声喃喃自语:“你以前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真的?你可别骗我。”
“严格来说没有,不过小时候遇到过一个小女孩,印象还挺深刻的。”
“说来听听。”
“那会儿还在上小学,除夕那天和我妈吵完架离家出走,我一个人在公园溜达,遇到一个小女孩坐在地上哭,旁边有人拿沙子扔她头上,我上去把那些人打跑了,她为了感谢我送了我一个包子,说是她亲手做的,我当时想着大过年吃什么包子,就没要,后来我去别处玩儿了,直到被我妈找到。”
连晋说到这时顿了顿,因为他发现怀里的池芊似乎睡着了,微翘的眼睫毛投下两片扇形阴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一样易碎。看来她把他刚才的话当成了睡前故事。连晋接着为这个故事添上结局。“我离开时她还坐在那里,当时已经很晚了,她捧着包子小口吃着,像是吃完就再也吃不到了,我见过很多像她这样的穷人,但是当时是除夕,很多人在放烟花,热热闹闹的,只有她没去看烟花,所有注意力都在那只包子上,我突然想到这个包子可能是她一整天的口粮,而她让给了我,我却嫌弃她……”说不清是震撼还是愧疚,那个除夕夜遇到的小女孩一直在他心里久久不散。他在对方身上找到了一种共鸣,就像被丢弃的狗找到了同类,让他忍不住想亲近。而他在池芊身上意外发现了这种特质。尽管她看上去光鲜亮丽。失态时藏在眼底的颓废感却出卖了她。那个酒醉的夜晚,她扶着路灯吐得昏天黑地,哭着向他诉说心里的恨意,像只虚张声势的小兽,说着最狠的话,流着最软弱的眼泪,再从肉里生出软刺,借此保护自己。一个人会感到憎恨是因为曾被伤害过。他无意探听池芊的过去,她不说,他便不问,他只要知道他们是同类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