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景妍打开窗子，斜雨细微，落在脸上只有浅浅的凉意，到底是春末了。“小姐，快别贪凉！”
随着小漆一声低低的抱怨，她只着单薄春衫的身体到底是和风雨隔绝了。温景妍娇声含笑，“好小漆，你也瞧见了，雨不大，今日你可别想躲懒，定是要和我一起同去的。”
小漆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听到这句头也未抬，低哼一声，“奴婢哪有躲懒，小姐休想污蔑奴婢。”
两人一阵插科打诨，等到出府的时候，石狮旁的绿叶已被雨珠打得绿油油的。“今日天气不好，我以为妍儿你不来了。”
唐芊芊是骑着马从军营外回来的，清晨训练可不兴避雨的，他一身暗色紧袖长衣早已浸湿，微微贴在了身上，发丝服帖的趴在鬓边，笑意盈盈，飒爽利落。唐家军营外雨意潮湿，地面上落了一层浅浅的雨渍，温景妍跳下马车的时候，暗青色直缀湿了边沿。她今日为了方便出行，亦是一身男装打扮。“君子重诺，更何况追风可不是外人，哪能再耽搁个一两天？”
“别聊了，快带我进去。”
唐芊芊看着好友接过医药包便要去寻追风，不由大笑，“慢些，追风这几日病情稳定，你且放心。”
“放心不放心，得看了才知晓。”
这话惹得唐芊芊更乐，“小漆，你瞧你家小姐，倒是比我还着急。”
小漆附和，“那可不是，小姐日日埋身书海，单写的药方诊单都要到奴婢小腿了。”
唐芊芊惊讶，“这么多？”
小漆狂点头，“绝无虚言。”
温景妍一路走的飞快，懒得听那两人在身后编排自己，追风到底和人不同，也不知道师傅教的那些能不能用上。她一进马厩，就见追风恹恹的躺在地上，嚼草的动作也小幅度的很，探出的舌苔呈深紫色，上面还起了一排小血泡。温景妍黛眉一蹙，拍了拍追风的屁股，围着起身的它转了一圈，才发现他的肚子也大了一圈。她觉得奇怪，回首问唐芊芊，“追风最近食欲不好？”
“马医看了，说追风年纪大了，肠胃负担不宜太重，它今日状态不错，也不抗拒出去晒太阳了。便是少吃些，应当没问题吧？”
好友一贯大大咧咧，温景妍觉得不能怪她。耐心替她解释了一遍，她又去马槽里捞了点马食放在帕子里包裹起来。唐芊芊不明所以，“你这又是做什么？”
“马食里掺了药，我觉得这药不对症，要拿回去检验一下，另外我看追风食欲不振，可能和它突然鼓起的腹部有关，或许里面有腹水。”
“腹水？”
唐芊芊惊诧，“这是什么？”
“一种病理性体液，它的存在会挤压追风的胃部，导致追风吃点就饱，但因为营养不足，你看，除了腹部，追风身体的其他部位，都瘦成麻杆了。”
温景妍一语惊醒梦中人，唐芊芊还以为追风真是老了病了，食量减少了，才迅速消瘦下来。没想到，居然是腹水。“那怎么样才能让腹水消下去？不对，马肚子这么大，怎么确定病灶在哪？”
唐芊芊问到点子上了，温景妍想起书中记载，几百年前的前辈遇到这样的前例，无一例外，使用的都是手术。而历史上记载的，都是些医圣用麻沸散，替人开颅脑手术的案例，至于为猪马牛羊等兽类做手术，却是闻所未闻。唐芊芊长叹一声，“确实，能够诊断出病灶已经算是艰难，更遑论开膛破肚，而且若是失血过多，追风是不是也不能活了？”
温景妍颔首，“若是手术失败了，或者中途出现什么意外，便会如此。”
唐芊芊心脏骤缩，有些恐惧了，“与其让追风冒着手术的风险死去，不如让它安享晚年。”
温景妍知晓好友的想法，但她不认为追风没救，按照它的年纪，实在算不得一匹老马，若是伤好了，未尝不能再驰骋上几年。“还没到那个程度，我先回去想想办法，最起码要想一个稳妥的手术方案。”
“好。”
温景妍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无助，但也知晓，这件事急不得，只能尽力一试。“对了，上次送侄子的长命锁，你嫂子可还喜欢？”
她忽然想起，那日小贩古怪的言行和诡异的瓷人。“……喜欢。”
唐芊芊愣了两秒，这才想起因为蹊跷，她早就把长命锁压箱底了。但后来再去派人找那摊贩，却再也不见其影踪。“怎么了，那长命锁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不过是一寻常玩件，只是做的精巧了些，没什么稀奇的。”
温景妍更觉得奇怪，好友怎么突然解释的这么多了？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好了，一个小礼物有什么好纠结的，改日我大侄满月宴上，让他认你做干姑母。”
“好。”
温景妍没再和唐芊芊纠缠这些，打算事后再去寻一下那个手工摊贩。唐芊芊以为温景妍相信了自己的说辞，反倒松了口气。“我后日要去寺庙祈福，等我寻到合适的手术方法，便过来找你……”“本小姐要你这马夫有何用？这么小的雨，车轱辘也能陷入泥里……若今日本小姐午时前赶不回成府，你便去领死谢罪……”温景妍刚和唐芊芊走出马厩，还未走到亭子前，便听到熟悉的尖细声音划破长空。“成艳菲？她怎么在这？”
唐芊芊反感死了，怎么在哪都能碰到这种人？“听着是马车出故障了，咱们过去瞧瞧。”
见温景妍要过去帮忙，唐芊芊急忙一把抓住她，“诶，别去，她就是一条恶狗，逮着谁咬谁，雨越下越大了，让她自己待在外面想办法。”
可外面的声响越来越大，那成艳菲也不知从哪学来的残虐手段，居然让马夫用脸给她擦脏污了的绣花鞋。“太过分了，没见过这般糟践人的，小姐，成大小姐这是不拿马夫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