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米，一秒，我赌它反应不过来。”

杨闻念淡笑。　　“驳回。”

施耐德教授的声音从麦克风里响起，“这个距离太危险了。以风暴鱼雷的预估威力即使不直接命中也有很大概率击杀龙王，我们不能冒险！”

凯撒紧皱起眉毛，他没有理施耐德，转头望向零。　　零面无表情，漂亮的脸蛋上看不出想法，也看不出害怕。　　“OK！那就一百米。”

凯撒对着杨闻念猛地鼓了下掌，“不愧是装备部出来的人，真是个疯子。”

“多谢夸奖。”

杨闻念淡淡地笑。　　凯撒调低了麦克风的音量，施耐德教授的叫喊声瞬间变小。他和其他学生们对视一眼，所有人都露出了默契的笑容。　　学生会的精英们对着杨闻念竖起大拇指，他们本来很敌视这个中国学生，因为他曾经在那场晚宴上折过学生会的面子。　　但现在他们不再敌视杨闻念了。卡塞尔学院是个疯子的学院，最疯狂的疯子会受到所有人的尊敬。　　杨闻念对凯撒说，“你可以在发射前，提前大约两秒给我个信号。”

“你要做什么？”

凯撒一愣。　　“我用我的言灵‘天地为炉’最后强化一下风暴鱼雷，火力总是不嫌更大一点。”

凯撒凝视着杨闻念的脸，维持着‘天地为炉’领域的杨闻念一直低着头，眼睛有些泛白。　　短暂思考后，凯撒说，“我这边提前给信号没问题，只是……你能在强化鱼雷的同时，完成偏转航向给出发射角度、然后加速拉开爆炸范围这一连串事情吗？”

鱼雷发射管在船侧，所以发射的时候摩尼亚赫号不能正对龙王，要有一定的偏转角；而且还要全力离开爆炸范围，不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没开好船的话，我们都会死，你也会死。”

凯撒的声音带着审视。　　“放心，我能做好一切的。你们不会死，我也不会。”

杨闻念抬起头，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我还没到死的时候。”

————————　　水下一百八十米深度。　　“左侧转向，你们将抵达青铜城的最底层，在那里你们会找到出口，但是从现在开始只有一分钟的时间，一分钟后青铜城将彻底锁死！”

诺玛的声音从耳机中逐渐隐去，路明非和诺诺开足马力狂奔。　　再过一分钟这座城市将会彻底锁死，除了青铜与火之王本龙之外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打开。如果他们没能在那之前逃出去的话，只能留下来当龙王的下一顿晚餐。　　他们进入了一个诺大的房间，四处都是青铜墙壁。路明非第一眼望去并没有找到活门。　　“门在那……”诺诺指了指前方，声音有些异样。　　路明非顺着诺诺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当即一阵哆嗦。　　那里有一个空荡荡的潜水服，潜水服上沾着溅射开的血迹，里面不见人影。一个接近人高的黑匣子撑着潜水服不让它倒在地上，上面挂着一个铭牌。　　两人跑了过去，捡起铭牌，上面刻着主人的名字——叶胜，卡塞尔学院执行部，助理专员，编号20082031180B。　　他去年刚毕业加入执行部、B级血统，所以是2008开头、0B结尾。　　“这里是亚纪和叶胜曾到达过的出口，诺玛给的路没有错。那次只有亚纪逃了出去，我们猜测叶胜死在了上浮的路上，但是现在看，他根本没能逃出青铜城。”

诺诺将铭牌收进口袋里，转头看向那个黑匣子，“这应该是叶胜和亚纪那次发现的东西，但他们只来得及将那个黄铜蛋运出去，这东西留了下来。”

她捡起黑匣子扔给了路明非，下令，“背上它！”

路明非接过黑匣子挎在背上，跟在诺诺身边走到潜水服旁边的墙壁前面。墙壁上有一张可怖的人脸，张着大大的嘴，上下两排牙齿透着寒光，仿佛吃人的怪物。　　诺诺说，“是一个活灵。和活门不一样，需要东西才能开门。”

她开始翻找带过来的那一管‘钥匙’的血样，那个东西能打开活灵的门，他们当初就是这么进来青铜城的。　　但没过几秒诺诺突然慌了，“不对！血样不见了？”

路明非探过头来，“什么血样？”

“就是我们进来时候喂给活灵的那滴血，没有那滴血我们打不开活灵的门！”

诺诺焦急起来，再度翻找，“不对呀，我就放在包里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师姐……”路明非想到了什么，支支吾吾地开口，“我记得你好像掉了一个道具包在上层，里面有宫灯的那个包。”

“对！‘钥匙’的血样在那个包里……”诺诺仰头望向青铜城的上层，脸色骤然僵住。　　“路明非，陈墨瞳，快速脱出！还有30秒青铜城将锁死！”

诺玛发出警报。　　诺诺看向路明非，想要安慰他，“三十秒肯定来不及找回血样了，也许我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天无绝人……”　　但路明非没有回应她，默默对着青铜城的墙壁发着呆，这里光线很弱，诺诺看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和路明非很不像，他看起来就不是这么深沉的一个人，何况现在马上就要被困在这里了，以路神人的性格没抱着诺诺大腿痛哭就已经很不错了。　　“喂，你在搞什么？平时不是很话痨吗？”

诺诺拽了拽路明非的衣服，声音紧张了起来。　　“路明非，陈墨瞳，快速脱出！还有26秒青铜城将锁死！”

诺玛发出警报。　　“你害怕了吗？”

诺诺抓着路明非的手腕想把他拉过来，“不要怕，这可不一定是死局。你是我的小弟，我会罩着你的。”

她权当路明非是害怕地说不出话来。　　但路明非突然说，“确实不是死局。”

“你说什么？”

诺诺一惊。　　“路明非，陈墨瞳，快速脱出！还有21秒青铜城将锁死！”

诺玛发出警报。　　路明非靠在墙边，手掌摩擦过粗糙的青铜壁。他不像诺诺会侧写，但几个月前发生过的故事仍旧历历在目，当时是曼斯教授带着‘钥匙’下水，替叶胜、亚纪打开了进入青铜城的门，送他们进去。　　换言之，叶胜和亚纪并没有带‘钥匙’的血样进入这座青铜城。　　“叶胜和亚纪当时也没有血样，是叶胜找到了其他办法打开门送亚纪出去的。”

他抚摸着活灵的那张大嘴，嘴上面有一片暗红色的痕迹，不仔细看会当做铜锈忽略过去。　　路明非忽然想起来了下水前，杨闻念托楚子航带给他的那几句话。　　【水下作业组之所以必须两人一组，不是为了互相照顾、行动更方便，而是因为水下是这个世界最孤独的地方。　　没有声音、没有光亮、没有其他生物，一个人会疯的。　　所以他不是陈墨瞳的累赘或是小弟，他是陈墨瞳在水下唯一的依靠。　　让他照顾好她。】　　杨闻念真是个哲人，还是个海蜇。路明非没来由地想。　　“什么办法？你快说啊！”

诺诺急得跺脚。　　“路明非，陈墨瞳，快速脱出！还有17秒青铜城将锁死！”

诺玛发出警报。　　“师姐。”

路明非转过头，反正这里是一百八十米的水下，也没有其他人在，他盯着诺诺的眼睛问，“你说叶胜爱亚纪吗？”

诺诺抬脚踢了路明非的小腿一下，“这种时候你问这个问题干什么？我们都要死了你还在这里发癫！”

路明非不理她，自顾自地说，“他一定很爱亚纪，但是没有说出来。因为如果说出来的话，他就不能和亚纪做搭档了，执行部拒绝让情侣组队执行任务。但他和亚纪是搭档，所以他对亚纪的爱一定没有说出来对不对？”

“路明非，陈墨瞳，快速脱出！还有8秒青铜城将锁死！”

诺玛发出警报。　　“对你个大头鬼啊！”

诺诺伸出手来想把路明非从活灵前面推开，“你快滚开，我要想办法打开活灵。”

路明非这次没有像以前一样被诺诺一推就开，他牢牢地守在活灵前面，任凭诺诺怎么推都不动。诺诺没有言灵，在这里，她只是个20岁的女孩，面对龙王设下的陷阱和路明非一样无力。　　诺诺也终于发现了异样，她已经能听到周围墙壁内齿轮转动的声音了，再过8秒这座城市就会彻底锁死，他们再也出不去了。但是路明非这个怂货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大喊大叫，而是沉静地有些诡异。　　“你怎么了？”

诺诺问。　　“师姐你还记得当初入学面试的时候，你对叶胜亚纪说过的话吗？”

诺诺想起来了。古德里安教授面试路明非的时候，叶胜和亚纪是面试官，那时候诺诺也在，她确实对叶胜亚纪说了几句调侃的话。　　“路明非，陈墨瞳，快速脱出！还有3秒青铜城将锁死！”

诺玛发出警报。　　“你说的很对啊。”

路明非转回身，不再看诺诺，而是紧盯着活灵那张可怖的大脸。　　诺诺呆住，她不知道路明非这话是什么意思。　　路明非一只手拉住诺诺，拉着她贴到了墙上，而后在她惊讶的眼神中将自己的手腕放进了活灵的嘴里。　　仿佛感受到了生者的气息，活灵的大嘴猛地咬合。　　“路明非，陈墨瞳，快速脱出！还有1秒青铜城将锁死！”

诺玛发出警报。　　路明非低声说，“你说……他们为什么不结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