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周家有意想瞒压,可这事波及太广,就算那几个宅子的主人看在知县和周永年的面子上不提,宅院里也总有管不住的嘴的下人。不过一个晚上,这案子就成了镇上的热议话题。因着歹徒作案手法太奇特,就连葛掌柜这个不常参与八卦的人都没忍住坐在秦似玉的诊桌前跟施大夫和病人们聊了一阵。大家说完案情,施大夫咂嘴感慨:“要说这歹徒也真是缺德,扒人衣服就算了,咋能到处乱丢啊?这不伤风败俗嘛?”
葛掌柜在旁边笑:“不是说还剩条裤子嘛,顶多就是冻着了,也算不得伤风败俗吧?”
“这不是听说丢赵家宅子那个被打的时候心急想跑,没留神扯掉了裤子,光着屁股在赵家大宅院里头跑了大半圈,吓得赵家几个姨娘姑娘都大病了一场呢。”
施大夫嘴上说得严肃,眼里却全是揶揄的笑。“那也不怪歹徒嘛,是他自己不拽紧裤子还乱跑。”
门口传来清丽的声音,秦似玉牵着秦殊进来,脸上的笑掩都掩不住。“哎,秦大夫你可算来了,有人巴巴念你们一上午了!”
施大夫笑着喊了一声,诊堂里头的病人们也都齐齐看了出来。秦似玉步子一顿,无奈苦笑:“我今天坐不了诊,一会儿还要去思安堂呢。”
思安堂后天就要挂牌了,这黄道吉日是昨日良二去三清观找道长算的。介时不止是周知县,还有邻近几个镇县的官员以及商户们都要过来。虽说不用摆席招待,可也得把思安堂打理得像样点,到时候带着官员商户们进去逛逛,也好为后面筹措善款做铺垫。“他们这些小病小痛的犯不着你操心,交给我就是了。”
施大夫摆手笑道。旁边的病人们还都笑着应和了几句,说得都是夸他们心善的话,这一夸不免聊起思安堂,这才刚起头,突然又全都顿住了,齐齐看向秦似玉身后。“以后还是把马车寄在驿站吧,省得每次都要给它带草料。”
谢沉庭边说边拍着身上沾到的草屑,进门来才发现里头气氛诡异,下意识敛了面上的嫌弃之色,默然与看向他的所有人对视。唯一正常的施大夫伸手推了一下葛掌柜:“喂,人来了,快去啊!”
带笑的话语里满含鼓励。“陈……陈兄弟,你来啦!”
葛掌柜腾地站起来,笑得居然有几分局促。他快步绕了过来,一脸郑重地对谢沉庭说:“不知陈兄弟能否借一步,咱们去后院说说话?”
谢沉庭看了秦似玉一眼,见她一脸困惑,便也展眉含笑,请了葛掌柜去后院叙话。两人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帘后,诊堂里就有人小声议论。“是他吧?他就是六年前被征调去修南平关的那个?”
“我家老大说昨晚在街上听得真真的,是他准没错。”
“上回我来瞧他啥也不干就跟着秦大夫,还以为就是个小白脸,没想到……那可是南平关啊,啧啧……”“你小声点,人秦大夫跟孩子还搁那站着呢!”
说小白脸的婶子抬头朝还站在柜台前的秦似玉尴尬地笑了笑,秦似玉摆手说道了声“无妨”,往后院瞄了一眼,把正偏头听病人们说话的秦殊抱到了柜台上。她掰正秦殊的小脑袋,小声认真问:“瞧你这两眼乌青的,昨晚跟他在屋里捣鼓什么呢?”
昨晚在马车上的时候,她跟娇花还是有说有笑的。可回家送走了萧荆山两口子和文珩后,那人就突然不搭理她了。问什么都是“嗯”几声,多说几句他还直接捞起秦殊洗漱往就钻主屋去了。原想着该是昨日奔波累了,结果她发现这两个进屋也不是睡觉,压低声音嘀哩咕噜不知说什么,而且一说就到大半夜都没熄灯。不仅如此,今天一早这俩就出门了,牵了雷霆往山上逛一个半时辰才回来。“没什么啊,爹爹昨晚教我写字呢。”
秦殊咧嘴笑,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倦意。他昨晚睡得太晚,今早起得太早,虽说在车上补了一觉,可雷霆跑太快,他还没睡熟就到了,这会儿是真好困。秦似玉见他眼中没有半点藏掖,倒觉是自己多心了,心疼地揉了揉他的脸:“学写什么字要学到大半夜?你现在在长身体,睡饱睡好才虽最重要的在,知道了么?”
“知道的,我已经答应爹爹以后再也不晚睡了,还答应爹爹以后要监督不准娘亲熬夜。”
秦殊打了个哈欠,没忍住伸手搂住了秦似玉的脖子,偏头靠在她肩膀上,“我还答应爹爹以后不管娘亲走到哪儿都要跟着娘亲,娘亲你放心,我以后会把你守得牢牢的,不会让你跟别人跑了的。”
后面几句秦殊说得含糊,他也是太困了,都忘了爹爹后面还交待了一句,让他别告诉娘亲。“所以你今天才不在家补觉,非要跟着来?”
秦似玉哭笑不得,见他在肩头蹭了蹭就想睡,忙把人抱起来,转头想起后院还有人再叙话不好打扰,眼瞧诊堂里头的竹塌空着,就往里送。秦似玉边走,边轻声嘟囔:“怎么突然想起跟孩子交代这些了?”
“因为爹爹说他要走了,要回去修城墙,”秦殊趴在她肩头努力回答,声音里没有半点不舍,还带着几分欣喜,“不过爹爹说这次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他会给我写信,而且很快就会回来,等他下次回来,咱们一家人就永远不分开了。”
“他真说要回来?”
秦似玉眉梢一挑,转念才发现不对,在竹塌前顿住步子,“他跟你说什么?”
什么叫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秦殊被她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睁眼偏头:“娘亲,你怎么了?”
“我……”秦似玉对上那双朦胧的大眼睛,想着这还是在诊堂里,一时也不好说什么,“没什么,你先在这儿睡会儿。”
她将秦殊放下,盖好被子,等孩子安心合上眼后,才扭头快步朝后院去。刚到门口,就见要找的人掀帘出来。秦似玉一见到那张还带着几分困惑未散的俊颜,就觉怒火中烧,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咬牙低声质问:“姓陈的,你跟我儿子胡说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