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书生站在铺子门口，迎上一群姑娘齐齐望过来的目光，愣怔了几秒。眼看那王娘子要开口，他终于回过神来，点头笑赞：“秦大夫一心为民，实乃商家典范。此事已得本官允准，不，是议定，元香胭脂铺若想参与售卖，晚点可到思安堂做个登记。”

思安堂的事，周知县着他全权负责，只要他点头，想来知县大人也不会说什么。他自然也觉得这主意比直接跟人讨要善款好多了，如此一来，捐款者能得商品，商家也有得赚。只是，他们刚在茶馆坐了那么久，秦大夫为何都不跟他商量一下？现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来，他不答应好像也说不过去啊！“我还有点事，就不打扰你们做生意了，告辞告辞，不必相送。”

秦似玉趁着王娘子咬牙怒视之际，轻巧地闪到门边，朝铺子里的人挥了挥手，扭头就走。吴书生也急忙抬脚跟了上去。王娘子本想追上他们问个清楚，却被铺子外涌进来的客人堵住了。“原来这次是秦大夫要行善举啊，这么好的事我们都该支持才是。”

“王掌柜也真是，这样的好事怎么也藏着掖着，来来来，我先买两瓶。”

“对啦，秦大夫说是以我们的名义募捐善款，那是不是要给我们登记一下啊？”

一众女客七嘴八舌，都不怀疑这养颜玉露的来历了，只想着要登记留名。毕竟，行善积德的事每个人都想做，可平日里若真要她们凭白拿几十文给乞丐，也是有不少人舍不得的。可这一回不一样，她们出钱买到了东西，还能换一份福报，而且积少成多，超过五两后还能把名字刻在碑上，让大家都瞧见，换一份好名声，这样一举多得的好事，何乐而不为？王娘子看着热切的客人们，有些不知所措，忙转头喊了守在里头的婆子去通知东家。这边，秦似玉和吴书生在街上假意互夸了几句，就见陈娇娘匆匆跑了过来。“都通知到了吗？”

秦似玉笑着迎了上去，“可有哪家愿意跟我们合作的？”

“邻近几条街的铺子我都去了，”陈娇娘细喘了两口气，面露难色，＂几位掌柜也没说答不答应，只是想请你去山海茶楼喝个茶，凌掌柜已经先过去了。＂刚秦似玉让她去将配方公开的消息告诉镇上开脂粉铺子的掌柜们，她跑了邻近的几家，几个小铺子的掌柜都有些犹豫没敢一口答应，还是灯市街上春意胭脂坊的凌掌柜提出要请秦似玉喝茶详叙，还说会叫上其他掌柜。“山海茶楼？”

秦似玉偏头远眺了一眼长街，蹙了蹙眉，“能去杏林堂吗？”

她也料到了那些掌柜会找她详谈，可现下好像不是喝茶闲聊的时机。“凌掌柜说，他们人多，不好去杏林堂打扰。”

陈娇娘看出了她的为难，提议道，“要不我去跟他们说说，重新约个时间？”

“算了，这事越快敲定越好，”秦似玉叹了口气，偏头看一旁拢袖不言的吴书生，“吴大人要一去喝杯茶吗？”

吴书生摇头：“还是不了，本官还要缉拿要犯呢，不过，若秦大夫觉得……”“那就劳请吴大人帮我给葛掌柜他们那边带个话吧，就说我谈完后立马赶回去。”

秦似玉直接拢袖朝他做了个礼，言罢便和陈娇娘一起往山海茶楼去了。“……”吴书生站在长街上，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委屈地皱了皱眉。本还以为秦大夫是诚心想请他去喝茶，顺便帮她们两个女子镇镇场呢，结果只是想让他帮忙带句话啊。秦大夫这举动，就是传说中的用完就扔吗？吴书生正郁闷，一眼看到姜春晓从元香胭脂铺出来，他神色一变，扭头就想走。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姜春晓快步追上来，四下环顾：“吴大人，秦大夫呢？”

“她和陈掌柜去谈生意了。”

吴书生偏头应了一句，从容挪步，准备离她远点。“哦。”

姜春晓环顾一圈没看到秦似玉，有点失望，打算先回杏林堂，便抬脚跟上了吴书生。两人前后隔了几步远，姜春晓突然问：“吴大人，你的……伤好些了吗？”

昨天在废墟上，吴书生是因为她才摔了的。这人也是，明明当时都痛得站不稳了，还拒不就医。吴书生就怕她提这个，眼看邻近有人闻言看过来，他咬了咬牙，放缓步子等姜春晓走到身旁，才小声道：“已无大碍。”

“真的吗？我……”姜春晓狐疑地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抬眸对上吴书生恼怒的目光，才恍然反应过来，立马平视前方，咧嘴笑道，“吴大人莫要多想，我只是出于医者本心关切一二，并没有别的意思。”

“医者本心？”

吴书生听到这话有些意外，“姜姑娘真打算学医啊？”

他是昨天从周家善堂回来才后知后觉发现前晚秦似玉从水里救起来的是姜春晓，也是之后才得知秦青远与张家结亲的事。他从前是写话本的，对这种抛弃糟糠攀高枝的桥段再清楚不过了，昨天看姜春晓垂头丧气地回家，他还有些担心这姑娘会再次想不开呢，谁料今日在杏林堂再见姜春晓时，她没哭没闹没黯然神伤，只一脸振奋地围着秦似玉打转，如今，竟是还真动了要学医的心思。“要是秦大夫愿意教我，我就学，若秦大夫不想收徒的话，我就跟在她身边给她帮忙，”姜春晓点了点头，认真道，“我这条命，是秦大夫冒死救回来的，以后我绝不会再为了那种负心薄幸的小人糟践自己了！”

昨日在那废墟外看到那么多衣食不保，苦苦求生的伤患，她才发现自己先前跳河轻生的行为有多可笑。纵是心中再痛，她以后也绝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就轻贱性命，枉顾大伯和伯娘的养育之恩，还有秦大夫冒险相救之情。“你能这般想便好。”

吴书生欣慰地感慨了一句，抬眸看到迎面过来的秦青远，突然步子一顿，下意识地伸手想将姜春晓拉到身后。然而，这手伸出去却抓了个空，眼前人影一晃，姜春晓已经朝十余步外的秦青远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