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送了秦殊去杏林堂后，秦似玉又带了药去给月梅复诊。月梅人是醒过来了，可就跟丢了魂一般。什么话也不说，再痛都不吭声。秦似玉给她复查上药后，又开了几张方子。春妈妈对着秦似玉千万万谢一番，除了那张大订单外，还掏了十两银子付诊金和药钱。“昨夜和今日的看诊通过二两三钱，余下的还是留给月梅姑娘吧，她需得将养好一阵呢。”

秦似玉看了看安静躺在床上的人，又道，“月梅姑娘这般，是被吓坏了，这心病还得用心药……”“秦大夫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今夜便送她离开这里，”春妈妈叹了口气，“我在南境的亲戚家里有庄子，送她去那边一来好安心养伤，二来日后留在庄子上寻份活计，也算一条生路。”

秦似玉闻言，也不在多说，留了几句医嘱后便离开了。午后吴书生来杏林堂，给正在和凌斩风对账订原料的秦似玉带了她需要的器具。奇形怪状的瓶罐碗碟在后院小桌上一字排开，桌边的人不管老小，都面露惊奇。“老秦，你这改行也改得太快了点吧？不是说先给咱们做药妆吗？怎么突然又想炼丹了？”

凌斩风拿着一个造型古怪的铜壶翻来覆去地打量，“这是什么鬼东西，烧水用的？”

“这叫无根壶，是用来炼化无根水的。”

吴书生将那个顶上斜封，需得从侧边灌水的铜壶接了过来，给众人演示，“取半壶井水至于炉上，壶中水化作水汽，飘到壶顶后凝结成水珠，就会顺着壶顶滑到壶嘴，这样的水未落到地面，不沾凡尘，与枝上晨露霜雪无二。”

凌斩风笑道：“晨露霜雪乃天上云气所化，你这说到底还不是井水，怎会无二？”

“这……”吴书生愣了一下。“所以我才说，炼丹之术都是骗人的把戏，原本寻常的玩意儿配上一堆天花乱坠的说辞，就能叫那些听得头昏脑涨的糊涂了着了道，”凌斩风摇头，拍了拍秦似玉的肩膀，“老秦啊，咱们行商以诚为本，你不能为了贪图暴利就坏了自己的名声啊，还是安心给我做药妆吧。”

秦似玉侧身躲开了他的手，将手里的器具放下，认真道：“首先，我也就比你略年轻了那么几岁，这个老字实在愧不敢当。其次，咱们杏林界有祝由一科，这心理暗示，有时候也是治病的良药。而且，我也没打算炼丹，这些就是用来做药妆的。”

“我也没说你老啊，这不是显得亲切嘛？”

凌斩风对上秦似玉和秦殊的目光，收起了闲散的笑，“好吧，秦会长，你打算拿这些做什么药妆啊？”

“香水，口红，”秦似玉看了看那个无根壶，又加了一样，“还有神仙水。”

她见凌斩风面露疑惑，便跟他解释道：“这香水的效用与熏香差不多，只是寻常熏香需得烘烤染香，而且留香时间短，我做的香水只需在脖颈和腕间涂抹几滴，就能留香小半日，能省不少功夫。”

“口红与口脂其实差不多，只是咱们在包装上要做些改变，将口脂做成管状，用竹筒做个简单的机关，旋钮后可以直接涂抹，方便姑娘们随时随地补妆，而且咱们可以在颜色上下些功夫，多些细微的区别，让姑娘们能有更多的选择。”

“至于神仙水嘛，”秦似玉将无根壶拿了过来，当个宝贝一样摩挲，“神仙水的质地比养颜玉露更清爽，功效更甚养颜玉露，早晚拍一拍，保管皮肤变得细腻红润有光泽，就跟天仙下凡一般。”

香水和口红都有古法可依，做起来并不费事。至于这神仙水，其实就是提纯过的护肤水。有了这跟蒸馏瓶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无根壶，她想做什么都没问题！凌斩风听完懂了个大概，不过他也没细问，只询问了一下第一批成品何时能做好后，又与秦似玉商量：“依凌某看，这三样药妆做出来之后，就先不在镇上售卖了，凌某在州府和京中都有些朋友，介时不妨着人捎带过去，请他们帮忙探探门路。”

这三样都是前所未见之物，若直接放到小镇上售卖，只怕难有一鸣惊人的效果。毕竟镇上的女客只有那么多，而且能在这些东西上花高价的人寥寥无多。可遍地高门名媛的州府和京城就不一样了，这些东西若能在那边上市热销，不仅不用愁以后的销路，还可以打响他们凌记商会的名声。若能借此在京中站稳脚跟，于他而言，拿回万宝商会也指日可待。秦似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点头应下。她与凌斩风的想法差不多，只是苦于在那些繁华之地并无熟识之人。原本还想着，等回头请春妈妈帮忙宣传一波，如今既然凌斩风有这门道，自然是更好。只是，她也实在没想到，这位凌会长在京城都有熟人。凌斩风踌躇满志地走了，发现秦似玉真就只是做药妆的吴书生也失望地告辞离开。今天不是坐诊的日子，加上秦似玉心里还惦记着大事，便也没在杏林堂久留，购置了原料后，又去镇上集市转了一圈，才带着大包小包驾车回家。“哟，你昨晚在镇上发横财了，买这么多东西？”

苏巧云接过秦似玉挎在手臂上的两个篮子，往里头一看，笑容一凝，“你这是去谁家买的，我得去找他说说理！”

其中一个竹篮里，装着半篮烂橘子。水果本就价贵，这时节能买到的橘子还都是南境那边过来的，比秋日里买的还要贵上一成。虽说最近药铺生意稳当，他们手上也都有闲余，可平素也舍不得多买，只是挑几个给家里每人一个解解馋。她知道似玉好这一口，可也没馋到连坏的都要买吧！秦似玉见苏巧云生气要把那半篮烂橘子往地上扔，忙拦了抢过来：“这可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你别给我碰坏了！”

苏巧云愣了一下，更急了：“你挑坏的做什么？我听说吃这些坏掉的东西是会要人命的，前几年杏花村那边就出过事呢！”

“我是拿来做药的，”秦似玉笑着将买回来的东西都放到桌上，接过秦殊怀里抱着的油纸袋，把里面的他们在车上吃剩的馒头也倒进篮子里，“回头家里要有吃剩的馒头和米饭也都给我留着，我用来做药。”

“用这些能做什么药？”

苏巧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刚都说坏了的东西会吃死人了，这人不会真要做毒药吧？秦似玉笑道：“这事现在还不好说，等回头做好了，给萧大哥用上，你就知道了。”

苏巧云：“这……这是要给荆山用的啊？”

似玉应该不会想给荆山下毒吧？可瞧着那几个都长黑点，长毛的烂橘子，她这心里咋就有些不安呢？“不止是萧大哥，日后若能大量生产，必能解万民之苦，”秦似玉胸有成竹地笑道，环顾一圈才发现家中情况不太对，“今天怎么没人来卖药？萧大哥人呢？”

往常这个时候，院里都是来卖草药的人。毕竟越近冬日，那些药农们越是积极想趁还能采的时候多赚点。偏今天小院里冷冷清清，只有苏巧云一人。“你才发现不对劲啊！”

苏巧云横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这大半日了，都没人登门，午后我去外面打听了一下，说是庆安药铺在杏花村收药，药农们都去那边了。”

秦似玉蹙了蹙眉：“都去了？咱们村子的呢？”

那位崔管事已经回来几天了，庆安药铺重新开张收药，倒也不稀奇。只是碧溪村里的十几个药农，当初可都是答应今年只供她一家的。“邱家婶子她们倒是没去卖药，不过也都过去了，说是庆安药铺的管事放话，要邻近所有的药农都过去商议事情，不去的后果自负。”

苏巧云往外看了一眼，有些担心，“我瞧她们午后过去就再没回来，担心出事，就让荆山过去看看，结果那家伙也一去不回了。”

碧溪村里的药农，都是妇人和孩子。她信他们不会违约去庆安药铺卖药，却是怕他们过去被那些人为难。“这样啊，”秦似玉秀眉一展，抬头看了眼天色，“那我们也过去吧，瞧瞧庆安药铺有什么大事要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