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名。这会儿传喜报的肯定已经过去了。老于氏枯瘦的脸上漾起喜悦之色,夸他们舅甥俩聪明能干。还说如今她死了都能安心了。“外祖母,你要好好活着,好日子还在后头了。”
沈昀握着她的手安抚着。老于氏抹着眼泪点头。自家的外孙自家疼。消息传出去,作为里正的赵保仁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庆贺。赵家村小,自建村以来这么多年也就赵慈一个人考中过秀才。之后几十年都没再出一个读书人。如今好了,一出就出了俩。这让他在周边村镇很是露脸。他先是表示了对沈昀的庆贺之意,然后看了看狭小破旧的小院。用商量地语气道:“按照惯例,咱们村考过院试,都要摆酒。你们打算在哪里摆?”
沈昀指了指院子,说就在这里。“太小了,摆三张桌子都嫌挤。”
赵保仁摇着脑袋,建议不如到他家里去摆,他家院子够大,摆个十桌八桌的不成问题。沈昀不愿意。但他为人圆滑,不会当着众人的面驳里正的面子。赵保仁满意地离开了。在他家摆酒席,看似是他借出了地方。但其实大家带来的运气全都聚集在了他家里。说不定靠着这股人气,他们家什么时候也能出一个厉害的读书人。苏小七一听是村里的传统要摆酒席,倒也没说什么。还积极主动地跟沈小妹计划起摆酒要做的菜来。结合当地的习惯,再加上苏小七的创意,一共磨出了十个菜。接下来就按照赵家村的人数标准来准备食材便是了。这边商量着,那边道贺的人络绎不绝。里正打头,村里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过来道喜了。他们看着沈昀的眼神由先前的不屑到崇敬。现在的沈昀已经不是先前那个连续错过院试,考不上秀才的人了。听里正说他学识好得很,不仅现在能做秀才,以后举人也考得。大家纷纷拿出家中的库存来送礼。不过刚刚经过了灾荒年,又经过了农忙,大家也实在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大方的这家凑十个鸡蛋,那家拎一条鱼,有的拿出了压箱底的桂花糖。小气的在山里采把刚长出来的野菜,捡些菌菇,拔些竹笋。要么翻出藏了不知道多久的尺头。反正五十户人家,真正让苏小七领教了什么叫五花八门。但不管送什么,这些都是心意,且得收着。这其中最贵重的便要数赵野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块黑色的镇纸。表面看着平平无奇,但苏小七摸了摸,却发现是一块黑玉。而沈昀脸上的诧异之色也说明了她的猜测。“他哪儿来的?”
苏小七问道。沈昀摇头,说起赵野的来历,他还真不清楚。以前的他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同村之人罢了。见面连招呼都不会打的那种。而次要贵重的便是同时中了秀才的赵六顺。他送的是一块墨条。据说是名家所制。是他在县学里富裕的同窗所赠,他一直舍不得用,留到了现在。苏小七还在里面翻到了一个绣工极佳的荷包。上面绣着蟾宫折桂,寓意极好。但荷包这东西在这个时代有着特殊的意义。不能够随便乱送的。她有些好奇这是谁送的。翻转一圈看了看,苏小七心里有了一个名字。再看里面送得最为寒碜的便是赵家大舅家。四个蒸熟了的黑面馍馍。不用问肯定是大舅母钱氏作的主。不过很快赵大山就提着一袋子白面过来了。他这一袋子倒是实在,足有十斤重。他委婉的表示,先前是钱氏不懂事,这才是他们家给的贺礼。毕竟要摆酒席,怕他们不够。沈昀谢过,收下了。他做酒时给他的回礼和送小舅的贺礼比这只重不轻。苏小七看着四肢发达面容憨厚的赵大山心中腹诽:沈昀这么好的大舅,怎么就找了钱氏那么一个娘子。实在是毁人不倦。赵大山补完礼,转身进了赵氏房间去看他老娘。娘俩在里面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赵保仁又找了回来。这次他进来是带着怒气的。“嘿,大山这是造了啥子孽,咋就找了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婆娘。沈小哥考上秀才,这是天大的好事。以后进县学读书,做廪生,每个月有粮有钱,哪点不好蛮。”
在赵保仁的骂骂咧咧中,苏小七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钱氏以他们家没钱没粮为由,不愿意为赵六顺摆酒席。这事儿想想也找得到由头。钱氏那是多精明小气的人。这要是丰年摆酒席,大家有家底,能送些好东西,不仅能回本还有得赚。如今这是什么时候,大家穷得响丁当。都抱着来蹭一顿好吃的心思,哪里送得出来什么好东西。明显亏本的事,钱氏才不会做。大家都想得通,包括追上来安慰赵保仁的赵六顺。他说村里有昀哥儿摆酒就够了。他的就不摆了。反正再往上,他也不一定考。这事在沈昀的意料之中,他缓缓道:“我们两家本就是亲戚,一家是摆,两家也是摆。倒不如合一块摆了,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这是个好主意,算是给赵六顺圆了这个脸面。也顺势替老赵家遮了这个羞。赵六顺拍拍沈昀的肩膀,感激地道了谢。只是与先前有所不同的是,把摆席的地方换到了老赵家的老宅院子里。那里只比赵保仁家的小一点点。赵保仁心头那叫一个气,本来计划得好好借人气,现在好了,又回他们老赵家去了。苏小七算了一笔账,按照一桌酒席十个菜的标准,一桌最少都要八十文。这还都只是普通菜色。要想加些肉,就得花到一百二十文。一共两百多人,孩子不算位置,也要坐十桌。一共就是一千二百文。还好,她身上卖鱼的钱还够用。但她还是再一次意识到了钱的重要性。以及她现在所赚的钱远远不够。她需要更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