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当于王绶先祖的初代武国皇帝光祖,别名为霸先,目前就栖身于名叫里昆仑山的幽玄世界之中整天都在那里垂钓。他的目的并不是要钓上什么东西,他只是在消耗着长生不老的肉体,远离俗世,一心一意地垂钓度日。遗传着初代皇帝过去面容的王绶幽幽地说道:“的确,在下确实过得很快乐。”
然后他回过头来,看着辰仙。王绶的左右侧眼眸颜色各不相同,右眼为黑色,左眼为灰色,王绶眯着两只眼睛笑着,“此地,所见所闻都令人感到神清气爽。”
“甚好。”
辰仙真心地感叹道。过去,辰仙在青龙山修行的时候……每天,虽然不是很严重,不过,就是难以保持一份神清气爽的心情。辰仙一直怨恨着自己的出身,极力疏远着天界,不过,当时的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怨恨的是龙的一部分,还是凡人的一部分。翠龙真君将处在这种状况下的辰仙赶出师门,命他前往凡间世界,并训诲辰仙,不了解凡人就无法了解自己、无法理解父母之心。如今……辰仙认为,师傅将自己赶出师门是非常正确的作法。置身于凡间世界,多多少少会接触到凡人,同时,就会增进人与人、妖魔之间的关系,有助于就近观察、理解这世上的所有生命。王绶尚未完全开悟就感到神清气爽,那是因为他经历过在人世间必须经历的事情后,才投入到修行行列。就这层意义而言,过去的辰仙确实经验不足。如今……辰仙对自己的生命不再感到质疑,已经能坦然接受任何形态的自己了。因为,辰仙深深地了解到,即便只有一半,自己还是遗传着龙的血脉,因此,对于当前地上的混乱局势,天界的纷扰景象,再也无法坐视不管。一定要找出星之杖,以便收拾混乱局势。心意更为笃定后,辰仙突然想起从方才起,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背后的兄长灵奇的事情。辰仙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不是现在才感觉到。灵奇对辰仙显然早有杀意,原因不明,不过,令人百思不解的是,灵奇为何会压抑着杀意而与辰仙同行?辰仙清楚地感受到隐藏在阴谋背后的那股根深蒂固的恨意。在遗传着龙王血脉的诸位龙子之中……对于龙宫御座虚悬百年之久完全不忧心者能有多少?龙子们难免有个性上的差异,却都希望能早日找回龙族至宝,希望龙王执政,因此,兄长海蓝誓言争取时无人提出异议。除了辰仙和故作支持辰仙却隐身背后的男人。相较于了解灵奇想杀自己的理由,辰仙更想知道的是灵奇想杀自己的真正目的。“那么,在下就此……”王绶朝着辰仙和灵奇,微微地垂下头去。不知不觉中,三人已然来到翠龙真君的庵堂前。青龙山形状酷似隔着大海的灵山,蓬莱岛。蓬莱岛地底下是曾经为东海龙王住处的龙宫,听说龙王经常造访青龙山。翠龙真君原本为经营药铺之人,成仙后,药学知识更加丰富,成为深受民间景仰的一方药神。和东海龙王成为莫逆之交,真君的如意棒上据说镶着一颗龙王下赐的巨大翡翠,就阴阳之理而言,翡翠属阳,具备解毒、封魔、封病及封住一切负面的作用。“这不过是一颗石头罢了。”
翠龙真君置身于朴实清幽的庵堂中,坐在比较靠近后侧的房里,边小口小口地喝着酒,边低声说着。身材瘦小、秃头、蓄着银白色长须的男人,身上穿着色泽暗沉的蓝色道袍,一点也不像是备受尊崇的仙人,反而比较像……随处可见、毫不起眼、嗜酒如命的老人。不过,松垮垮且一晃动就不停地抖动着的脸庞,或长长地往下坠的耳垂,都是已经活了好长时间的神仙的特征。“此物若真有那么大的能耐的话,早在龙王被玉皇大帝逮捕之时,就被召回了吧。”
去去去~真君挥着手,像要赶走辰仙和灵奇似地。“就我看来,你们只是白跑一趟,星之杖不在天界之事,事关重大,并无我插手之余地。”
“翡翠本为龙王至宝……况且,徒儿认为,那不只是一颗石头。”
辰仙紧接着继续说道:“而且,若真只是一颗平凡石头的话……师父镶在手杖上,形影不离地带在身边,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那是因为怀念龙王……傲广殿下之故。”
“果真是这个缘故?”
“唔,本性不改,依旧是令人无法畅快喝酒的小鬼。”
真君厌恶至极似地看着辰仙。“准备好美酒,总有一天,师父一定可以与龙王喝个痛快,他应该是你的好酒伴吧。”
埋在眼皮底下的小眼睛闪闪发光,“原来如此,你果然是因此而冀望着星之杖。”
辰仙想找回星之杖,并不是自己想登上龙王之位,主要目的是希望天界释放被囚禁百年之久的父王,并将龙王迎回龙宫。此事严重关系到东海之地的长治久安。“这里……”辰仙从怀里取出翡翠戒指,将戒指凑近真君凭靠在椅子边的手杖,发现两者的颜色变得更蓝,光泽度也大幅提升,“此戒为龙族公主交给徒儿之物,龙族持有的翡翠一旦靠近,就会像眼前一样产生共鸣。”
“石头毕竟是石头。”
真君坚持己见地说道:“不管是产生共鸣、提升光泽,或不断地找出宝物,持有人若无实力,那只不过是一颗宝石,一颗平凡无奇的石头罢了。”
“您难道不是青龙山山主吗?”
“只是一介老朽罢了。”
回话者并非翠龙真君本人,是待在庵堂门口附近,靠墙站着,看着师徒俩对话过程的灵奇。将门扇大大地敞开着,灵奇继续说道:“辰仙,走吧!继续在这里磨蹭下去,小心被海蓝大哥抢先一步。”
“哦,阁下的眼神可真锐利,有别于令弟。”
真君咧着嘴笑着,“我不过一介老朽罢了,何德何能拥有此翡翠呢,我认为,龙族之石由龙族之人持有,才能算是至宝,你有何看法?”
辰仙紧盯着师父。“师父之意是……”“嗯,没错,我对美酒的瘾就要发作了。”
说着,真君非常吃力地站起身来,一如往常地手上拄着手杖,忽然想到什么似地,猛然将手杖往地板上一敲。辰仙和灵奇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身材矮小的老人拿着手杖,只往地板上敲了一下,就将木头做成的手杖敲得粉碎,接着他从散落一地的木块中捡起一颗巨大石子。“送给你吧。”
真君像丢石子似地,将脱离手杖的翡翠啪地抛给了辰仙,“对我而言只是一颗平凡的石子,对你等而言或许不是吧,有用无用,得看你等之通力。”
“通力?”
“嗯,唤带路人来。”
真君的脸转向窗子方向,小声地叫着王绶的名字。果真是仙术修行之人,不论距离多远都听得到师傅的叫唤声,开始修习仙术不久的王绶,很快地出现在庵堂中。真君朝着王绶吩咐道:“带着蜻蛉池。”
王绶点头,催促着辰仙和灵奇离开,但是当辰仙正准备要离开庵堂时,突然被真君叫住。“用完了务必归还,那是我从傲广殿下那里收来的酒钱。”
下赐的说法,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辰仙惊讶无比,依然垂下头去,真君噗哧一笑,继续说道:“辰仙,为师将你赶出师门的原因,你可记得?”
“记得。”
辰仙点头,“徒儿谨记在心。”
“记得就好,换句话说,你们必须和睦相处,你俩可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辰仙脸上微微地浮现不情不愿的表情,然后阖上庵门。……“那处池子的话,不需带路。”
辰仙朝着再度现身,准备为自己带路的王绶说道。辰仙曾经在这座山上待过五十多年,当时,辰仙的必修日课为在山野中来回奔走,收集炼丹或制药材料,因此,对于青龙山的各个角落当然一清二楚。“这你就请别客气,我每天都会到池边钓鱼,尤其是今天,一直觉得好像会钓到什么。”
王绶说着,手上确实带着钓具。原来是打算趁着带路,顺便到那里钓鱼。“我反对。”
辰仙身旁的灵奇说道,从侧脸上可看出紧张的神情,“蜻蛉池?我可不想大老远跑去那种名不见经传,随处可见的池子。”
“那你就在这里等好了。”
“不,老实说,辰仙,我有不祥的预感。”
的确,灵奇脸色有点苍白,不过,辰仙说道:“我自己去。”
他不以为意地说着,然后,再度迈开脚步。朝着率先走去的辰仙,灵奇低声说道:“你一点都没有改变,近百年来依然和往昔一样。”
辰仙觉得身后再度笼罩在杀气腾腾的氛围之中,接着慢慢地回过头来,“什么意思?”
“我是说,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你这么冷漠的男人,你难道没发现吗?我非常恨你。”
“知道。”
“我并不打算从自己的嘴里说出理由,我想,说了你也无法理解吧,我恨不得杀了你……但我却必须跟着你……其中一个理由是受太白长庚星君之托,另一个理由是见到你因为命运痛苦挣扎,就让我感到兴奋莫名。”
灵奇别过头去,快步超越过辰仙,正要超越时,朝着辰仙低声说道:“听不听悉听尊便,别说我没告诉过你,我有不祥的预感。”
就辰仙的记忆,蜻蛉池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泉池,仙人会设置洞府的深山中,被称之为灵泉的水边不少,不过,蜻蛉池显然不是那种地方。不过,的确……辰仙也有感觉,觉得自己起了鸡皮疙瘩,听觉变得更加敏锐。从吹过森林的风声之中听到潺潺的流水声。也听到人们的说话声,从远远的某个地方传了过来。听到那声音到底是凶是吉呢?“到了。”
走在最前方的王绶说道。王绶指的地方被明亮的月光照得闪耀着蓝光。辰仙和灵奇不约而同地探头看着泉池。恰如辰仙的记忆,那是一处小小的泉池,水面上映照着月光,仿佛那位霸先整天垂钓的那一处小小泉池。“真的要那么做吗?”
灵奇盯问道。辰仙默默地点了点头,从背上的行囊中取出翡翠。那是翠龙真君毁掉手杖后借给辰仙的石子。他将翡翠抛入泉池中。翡翠伴随着坠入水中的声响沉下池底。翡翠是一种和水关系非常密切的玉石。因此,水中之长的龙族至宝中,十分广泛地使用翡翠,除此之外,召唤骚鱼,促使武国陷入混乱局势的手段中,也曾使用过翡翠的雕刻物。其中体积最大,蕴藏之力很可能仅次于星之杖的翡翠,转瞬间就沉入水底,消失了踪影。辰仙和灵奇静静地看着一切,王绶待在不远处已经动手准备着钓具。突然,池水开始射出蓝光。冲出水面似地射出来的光线,将夜色中的森林映照得宛如白昼。辰仙在泉池边蹲了下来,伸手摸着水面,不断地施展着寻找龙族失物时常用的水镜之术。灵奇也一样,把手深入池水中。两只手周边的池水非常兴奋似地跃动,像活生生的东西在嬉戏着。辰仙屏住呼吸。不过,两人的眼睛捕捉到的是迥然不同的光景,而且,两人是站在不同的场所。“咦?”
待在庭院中的亭子里,独自酌酒的冰夷,突然放下酒杯站了起来。“摸到了。”
嘴里叨念着,说着就离开了亭子,然后,直接穿越过庭园,走进王宫里。绕过弯弯曲曲的迥廊,经过无数个厢房,才到达那个地方。一个面积不大的庭园似的小空间里,摆着冰夷的水盘。水盘中的水像一面镜子似地,映照着某样东西。冰夷注视着置身于水的另一头的那位黑发少年,身材纤瘦……却散发出强烈存在感的少年。“哦!”
冰夷眯着眼睛,看着辰仙。看着拒绝冰夷的心意,方才离去的姑娘全心全意爱着的那个男人。“云裳呀,抱歉了,让我来逗弄一下这条龙吧。”
冰夷吃吃地笑着,伸出手去,遮挡住水上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