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除了叫了他老公,还唤了爸爸,妈妈,妹妹,但没有人应。当然不会有人应她。一个已然故去,一个把她当棋子,一个还并不知道她的病。于是,陆霆深告诉她,她的爸妈和妹妹,都移民去了国外,爸妈都在国外做生意,依然恩爱,妹妹在国外上学,成绩很好,很乖很懂事,她因为要嫁给他,没能一起跟去。她怅然若失,满脸失落,他又问,是不是后悔嫁给他了,后悔因此没有跟家人一起,她又立马摇头,扑到他怀里死命攥着他的袖子,声音发紧,说自己没有后悔,她最爱的人是他,这辈子是,永远都是。所以,几年过去了,她一次也没有见到远在国外的亲人。一开始她提过几次,要坐飞机去看望家人,被陆霆深轻轻带过,之后便很少再提。这次,她又说起了。或许实在因为心里空虚无助想念家人,又或者单纯只是想以此让陆霆深带着她,总之,她就是这么做了。陆霆深盯着她,眼睛里沉着一层厚厚的雾霾,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几秒过后,不由得哂笑,笑他自己。他到底在怕什么呢?遵从医嘱固然重要,可她如果一直不好,难道他就这样一直把她关起来,不让她见到任何人吗?这样和养一只宠物有什么区别。她说的没错,他先前的确是在把她当宠物养,而她并不是宠物,她是那样鲜活有生命力,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溢于言表,不加掩饰,看着他的眼睛里永远都有细碎却闪亮的光,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他不想再多养一只宠物,更不想有一天再看不到这光。他终于点了头,“你先去把午饭吃了,待会儿我叫司机接你过去。”
“你不同我一起吃吗?”
“我还有个会,十五分钟后就要开始。”
与她这番磋磨,已经比出门时间晚了五分钟。鞋已穿好,拉开门转身出去,便听得身后脆生生的一句。“王妈,麻烦您帮我把饭菜打包,我要带去公司和先生一起吃。”
急匆匆的调子,掩不住由衷的欢喜。到底还是又等了她两分钟,司机从后视镜里瞧见自家老板一直盯着手表看,嘴上却是没有催半句。眼见少夫人总算出了来,手里拎着一摞叠得老高的保温桶飞奔着,她穿着一条新的浅黄色纱裙,长及脚踝,跑起来宽大松散的裙摆在周身轻扬,散开,飘动,像是身边开满了热烈的太阳花。两条纤长白净的藕臂露在中午炽烈的阳光里,与那张笑容明艳灿烂的笑脸一起,好看到晃人眼。等人一落座,司机赶紧开车。慕云画抱着保温桶坐在劳斯莱斯里,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妥,笑得更是春光烂漫。“别笑了。”
男人瞥他一眼,冷道。“啊?”
“很傻。”
傻到随便哪个人都会想把她直接给拐了。“……”不让她笑,那她就干点别的吧!她斜着眼偷瞄旁边冷脸的男人,又看看前方的后视镜,确定司机没有留意这边,悄悄挪了挪屁股。靠近了一点点,没有被发现,再靠近一点点,还是没有被发现,于是开始偷笑。“别过来了。”
还没笑完,又是冷脸。“……”“很热。”
热到保不准他在车上又要做点什么。慕云画的笑僵在脸上,缓缓收回去,悻悻然开始重新往回挪。刚动了动,一截嫩白的藕臂被人攥住,带着掌心滚烫的热度,灼灼地贴在她凉凉的雪肤上。“别动了,就这样吧。”
这样的距离,正好能碰到彼此的手臂,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馨香,却也不至于勾起欲念,不远不近,挺好。“哦。”
她不满地噘嘴,这人真难伺候,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行到市中心范围,可远远看到云城最大的广场上,那片巨大的LED巨幕,整整二十层楼高,偶尔为政一府所用,平时更多是商业用途,只是在这里打广告,费用不低。这会儿,巨幕上正播放着一条宣传片,是一个人物传记,做得还算不错,无非也就是人物介绍,生平成就,未来的雄心壮志等等。车在等红灯,旁边叽叽喳喳的人忽然停了嘴,抱着保温桶伸长脖子仔细盯着那块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