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画怒瞪着他,眼睛却开始发酸,绷不住地想要落泪,她努力隐忍,不想在这些一个个她讨厌和痛恨的人面前示弱,昨天一个慕赫生,现在又一个陆霆深。陆霆深忽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声音也缓和了许多。“慕云画,你母亲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你那时候才六七岁,上一辈的恩怨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现在这样无异于自寻烦恼。”
和她……没有关系吗?慕云画愣愣地看着他,像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本就在崩溃边缘的心,强行框在眼中的泪水什么时候落下来的都不知道。从昨天到现在,她太难受了,就算熬了一夜画了那么多的画和设计稿,她以为自己排解了,可眼前话匣子打开,她还是有些控制不住,她想要倾诉,想要有个人坚定地告诉她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明明知道眼前这个人不合适,可她忍不住了。她就像是漂浮在大海里的一叶小舟,没有方向,自己再如何挣扎也是徒劳,而陆霆深此刻就成了一根忽然出现的浮木,她急于抓住,也不管这根浮木是否会将她带到彼岸救赎。“可是……”她的眼泪落得更多,却顾不得擦了,“可是,是因为我是女孩,慕赫生才去出轨的,如果我一出生是男孩,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陆霆深眉心一动,有了一丝恍然,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慕云画,你是在为慕赫生的出轨找借口吗?”
“我……”她明明没有,可是她现在这番话又是在做什么呢?“出轨的男人,本身就有劣根性,那是他们潜藏的本性,外界所有的借口那都只是借口,被他们拿来当遮羞布而已。”
“所以,你出轨也是一种本能吧?”
慕云画想也没想就接了一句。陆霆深一愣,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瞬间又冷了,眉目一凛,像是随时要将眼前的人冻住。慕云画有些后悔在这个时候问这话,却不想输了气势,也直直地瞪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一般地互看了几十秒,最后陆霆深只能咬牙。“慕云画,到底还想不想好好说话?”
慕云画轻哼一声,不说话,内心却对他很是鄙夷。明明他也是出轨惯犯,竟然脸不红心不跳没有半点心虚地在她面前批评另一个出轨惯犯,呵,果然脸皮厚的出奇。陆霆深垂着眸子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思考怎么在这个问题上再对她进行教育一番。慕云画将头撇向一旁,满脸不在乎,却忍不住拿眼睛偷偷去瞧他。眼前的陆霆深很陌生,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却又和平时全然不同。他多数时候是严肃而沉闷的,即使是回到家里,也鲜少开口说话,加上她也是个冷惯了的性子,乾邸这几年就算从未空置,也显得极其冷清,要不是王妈是个爱唠叨的,她的生活怕是会更死寂。像是眼前这般平和地对话,在她的印象里,似乎从未有过。他微微低头思考的样子,很像之前他在书房对着电脑办公时候,又不全然一样,办公时他会显得游刃有余,自信非凡,像是脑子里早已有了所有的应对之策,而此时,他的样子显得有些过于小心谨慎了。许是这样的陆霆深太少见到,慕云画不由看得有些出神。以至于当男人忽然抬起头来,她便就这么直直地撞进了他幽暗如深潭的眸子里。陆霆深似乎也没想到,也是一愣,然后便见慕云画迅速撇开眼睛,东张西望环顾四周装作看起了房间里的其他物事。他心里忽然就有些荡漾开了,明知现在在说正事,还是忍不住开口揶揄。“刚才还说不是在说我?”
“什么?”
慕云画没听明白。“云城你见过更好看的男人。”
“……”“要不然你怎么老是偷看我?”
“自恋狂!”
慕云恨恨丢出三个字,又怕他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你到底想说什么,没什么好说的,我就先出去了。”
待在这个房间里,实在让她心慌气闷,这些粉色物件本来就碍眼,还有眼前的一地狼藉时刻不在提醒着此刻清醒的她,刚才她到底有多失态有多么疯狂。见她不耐烦,陆霆深很快收敛了神色。“慕云画,对于刚才的问题我只能这么说,男人对于子嗣的需求,是一种本能,对于出轨也是一种本能。”
慕云画惊住了,刚想破口大骂他到底什么歪理邪说,就听他继续说道。“就算你是个男孩,就算你满足了他的子嗣本能,也依然无法去消灭他的另一种本能。这么说你明白吗?”
显然,慕云画不明白,她眼中还残存着愤怒。陆霆深只好继续说,“那我就说简单点,就算你是个男孩,他也依旧会去出轨,因为他没有将他的本能欲一念用思维和道德底线去克制。”
慕云画不说话。“就像这社会,谁都想一夜暴富,但想一夜暴富有很多种方法,最快的却是去抢劫,但有这么多人真的去这么做吗?并不会,因为有法律制约,人思维里的道德底线和法律,其实异曲同工,只是一个是外在强制性,一个更倾向于靠自身的克制力。”
“你的意思是,慕赫生出轨……是因为他没有道德底线?”
“对,这是他自身的问题根源所在,和其他外界因素关系不大,除非你用强权把他困住,让他永远没办法出轨。”
慕云画垂眸,想起父母结婚前母亲娘家顾婉华家的盛世,呵……婚前能困住慕赫生的,的确就是顾婉华的家境和权势,而为了结婚顾婉华选择与娘家断绝关系,从这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悲剧。见她不说话,陆霆深又补了一句。“所以,慕赫生的问题,完全在于他自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知道了。”
慕云画淡淡答。陆霆深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她再不明白就是真的傻子了。抬头看了陆霆深一眼,依照她对自己教养的要求这时候本应该说声谢谢的,可对这样一个人,又实在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