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治胃病的,德国进口的,这个也是,还有这个是肝脏方面的,英国的,还有这个……是……”他顿了顿,脸上表情微微变化,最后笑得无奈,“这个是,抗抑郁的,瑞典进口的……”“铭远!”
慕云画按住他的手,心口像是埋了密密麻麻的针。秦铭远抬头,看到她眼中的水光一闪而过,有一瞬间的失神。慕云画扯起嘴角笑,“确实是我太笨了,你自己知道就好,不用跟我交代。”
其实她在刚才他介绍和念叨的时候,已经仔细记好了。落地窗外,九月末的云城,已经有了秋天的萧瑟,连高楼寰宇下的车流人潮,似乎都带上了一层落寞与萧条。秦铭远将药放下,苦笑,“云画,你干嘛笑得那么难看?我又不是得了绝症,你这样真的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
其实他自己笑得也不会比慕云画好看多少。明明最介意的人是他自己,可他在慕云画却总装作毫不在意。要不是这次碰巧遇上他晕倒,她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知道他真实的情况。慕云画伸出芊芊素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才九月的天气,室内已经开了暖气,可他的手依然显得有点凉意。“铭远,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同情你,更不是觉得你可怜,而是……真的心疼你。”
从他们认识开始,从她知道他的身世开始,在慕云画这里,秦铭远就是最值得心疼的人。他们约定终身那一刻开始,慕云画就曾在心里偷偷地想,以后一定要好好疼惜这个男人,因为他是自己置身黑暗也要带给她温暖的人,是她在这世上除了妹妹慕锦瑟以外最重要的人。可偏偏,后来她不但没有实现这个诺言,反而伤害了他,一次又一次……秦铭远收敛了笑意,微微垂下眸子,反手握住了慕云画的手。“你心疼我……为什么呢?”
或许说,以什么样的身份呢?他问得小心翼翼,带着一丝自嘲,又暗含着期待。慕云画一愣,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知道秦铭远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刚才自己也在他面前表了决心和衷心,可是那三个字太重了。曾经年少,可以轻易脱口而出,也从未想过自己是否有能力去爱一个人,去践行自己的承诺。现在经历这么多,恍然回神,没有能力的人哪有资格去说我爱你。更何况……现在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彻底弄清楚自己的心意,如果说她对秦铭远有爱,那之前她的挣扎纠结和想要了断的决心又是因为什么,那些曾经沧海难为水的觉悟又是因为什么?可如果说没有一丁点的爱,那她现在又何必还陪在他的身边,这样地在意他?还对他说了轻易不出口的承诺。看着慕云画语塞窘迫的模样,秦铭远脸上的希冀有一瞬间的破灭。但很快,他便收敛了所有神情,牵起唇角尽量让自己笑得没心没肺。“开个玩笑呢,看把你紧张的。我当然明白五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变了,你对我的感情……”他顿了顿,看到慕云画紧张地望着他,那一汪如秋水般明媚的眸子里充满了不安。“应该说我们的感情,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复苏,或许有一天,感觉忽然就回来了,这也说不定的。”
慕云画肩膀松懈下来,“谢谢你铭远,谢谢你能理解我。”
“傻瓜。”
秦铭远不觉好笑,“你谢我做什么,这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嗯。”
“五年我都等了,再让我等一些时间又有什么,只要最后你还是选择我,回到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慕云画的手指蜷缩,微微垂了头,目光瞥到那碗清粥,连忙重新端起来,递到秦铭远跟前。“铭远,赶紧吃了吧,要不然真的凉了。”
秦铭远却不肯接,“不想吃了,吃不下了。”
依然孩子般的语气。“那怎么行?”
慕云画急了,“你才吃了几口而已,而且这些天这么累,你肯定在没有好好吃饭。”
秦铭远有些不情愿,“吃也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个条件。”
吃个粥他竟然也开始谈条件。慕云画瞠目结舌,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从前都是他照顾她,现在怎么完全反过来了?可有什么办法呢?她有些泄气,“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吃?”
秦铭远眼里光亮一闪,慢慢凑近过来。他喷薄的鼻息温热,轻轻打在慕云画细致的脸颊上,引得她敏一感的神经微微颤了颤,不自觉想要往后退却。腰身却被人给按住,阻止了她的退缩。秦铭远的脸越来越近,他纤薄的唇眼看要贴上她的唇了。不知怎么地,慕云画浑身都僵了,心里已经猜测到秦铭远想要做什么。如果只是接吻倒也算了,如果还有其他更深入的试探怎么办?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她是接受还是拒绝?她恍然还记着,自己还并没有离婚,一旦与秦铭远越过雷池,就不止是精神出轨那么简单了。陆霆深知道了会怎么样?会不会撕碎她?还是撕碎秦铭远?云城的新闻媒体知道了会怎样,是不是明天就会头版头条报道,云城首富陆氏少夫人出轨MU集团分公司总裁?还有慕赫生,估计会直接冲上来扇她吧?责怪她令慕家蒙羞,更怪她因此得罪陆氏,毁了他慕家的大好前程。还是直接羞辱她,说她有什么资格因为出轨蔑视他,自己不也是烂人一个?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念头和结果,百转千回之间每一种都让她胆战心惊,让她的身体僵得仿佛一块风干了的石头。眼前女人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躲过身前男人的巡视,秦铭远眸中的光,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最终整个人停住。“云画,你喂我吧!”
最后,他说。“啊?”
慕云画没有反应过来,转头去看他,唇一不小心就擦上了男人的唇。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吻,令她心口一颤,混沌一片的脑子里像是忽然被什么炸开了一般,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