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锦瑟心中那丝愧疚迅速就散了去，只觉得他这又是拿她当其他女人了，好听讨好的话张口就来，怕是来接她也不过是对女人惯有的绅士风度罢了。是她自作多情自我感动了。哪还有心情给他道歉，没有再冷嘲热讽刺上几句已经不错了。“怎么不说话？”
男人靠在车门上忽然动了动，蓦然转过头来，“你出来了吗？”
慕锦瑟心头一紧，仿佛他的目光就这么隔了夜色里的黑暗抛了过来。她想起巴黎那个夜晚，他抱着她，离她那样地近，身体的温度熨帖这彼此，他也是那么目光沉沉地将她望着，像是要将她整个地吞下去，就像眼前这夜色里的无边汹涌。她忽然有一种想要逃走的冲动，因为怕自己再次陷入进去。可她挪不动脚步，她想穿过夜色里的黑暗去看看，他此刻望向她的目光，到底藏了怎样的情绪，是否也有过悸动和暗涌，哪怕一丁点也好。“出来了，我马上下来。”
她答。“嗯，我等你。”
男人在电话里回答，接着又补了一句，“慢点，别磕着碰着，别摔倒。”
“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气闷回答，脚下已经动作，咚咚咚地下楼。周序言又在电话那头笑，他今天心情似乎很好，一点也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受到影响。从楼上下来，到宿舍门口，再快也要三分钟。慕锦瑟在这头疲于奔命，又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急切，拼命压抑控制呼吸节奏，周序言在那头浑然不觉，甚至还在慢悠悠地讲述这些天他都做了些什么。他说，他从巴黎回来后，处理了因为去巴黎耽误的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所以比较忙，没能有空给她打电话。工作再忙，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分明就是借口。慕锦瑟在心中腹诽，但没有说出口来。周序言又说，从巴黎回来后她姐夫打算送块地给他，他还没挑好，等挑好了他打算在那块地上自己建一所房子，由他自己亲手设计亲手监工，所有都自己来。然后又说了许多的构想，包括准备找什么样的施工队，用什么材料，就连新房子要做什么样风格的装修都想好了。慕锦瑟一开始有些惊讶，惊讶于他竟然还会做设计，后面听他说的那么具体，只觉得他在夸夸其谈，或许只是闹着玩罢了。她疲于奔命，也没怎么留意听。“你觉得弄几个房间好，你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周序言忽然问。“啊？”
慕锦瑟喘着气，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都好啊，随你喜欢就是了。”
回答完又觉得这人真奇怪，他的房子弄几个房间不是随他自己的意思了，问她做什么？还有设计风格，他刚才自己都想到了，还来问她喜欢什么风格是个什么意思？难道她喜欢的风格还能影响他的房子不成？她终于到了宿舍门口，为了不让周序言看出自己这火急火燎的样子丢脸，她停了下来。将电话从耳边拿开，深呼吸几口，直到呼吸平稳了，才抬起脚步迈了出去。平时宿舍的宿管阿姨管理并不严格，就算是熄灯了，也不见得会锁门，只要有学生证告个假就是。但今晚，不知怎么回事，宿舍门竟然直接上了锁，宿管阿姨连人都不见了。可能是将门锁了直接去睡觉了。慕锦瑟一下急了，推了几下宿舍的大铁门，大铁门吱呀吱呀地叫唤了好几声。“阿姨？”
她对着管理处的门窗喊了一声，着急又不敢大声，这大半夜的夜深人静，她怕吵到住在隔壁房间的同学。没人回答。“阿姨，您在吗？”
她又敲了敲门窗的玻璃。回答她的，依然只有夜晚冷得让人心颤的冷风呼啸声。又连续叫了好几次，还是没人回答。她真的急了，如果不是有急事，她也不是非要出去不可，可现在是姐姐慕云画出了事，她无论如何是要出去的。无可奈何，慕锦瑟回到铁门边又推了推，对着那把大锁使劲扭了扭，期望宿管阿姨只是走个形式，并没有把门锁死。事实证明，她太天真了，那把拳头大的大锁一动不动，一丁点松动的迹象都没有。没有办法，只能另想其他办法。伸手掰住铁门上端，轻轻用力，人便挂了上去。没错，今晚就算是爬，她也要爬出去。爬个铁门又算得了什么。慕锦瑟一米七二的身高，体重不足一百斤，身姿轻盈，动作灵活，爬个铁门原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从前这样叛逆的事情她没有做过，不知道自己的潜力，眼前当自己轻松便快要爬到顶端，心里骤然有了几分得意。不远处的路灯下，忽然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她扒拉在门上一抬头，那个身影便直直地撞进了她的视线里。毫无防备，她心里一紧张，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手上便松动了。然后整个人就这么掉了下来，摔在宿舍门口的水泥地上。摔了就摔了，屁股差点摔成两半不说，还摔在了门里面。人还没能摔出去。眼底一双黑色皮鞋骤然出现，然后一道阴影将她笼罩起来。她拧着眉头狼狈地坐在地上，动作顿住，微微抬起头，便看到周序言蹲在铁门外，一脸疑惑又惊讶地看着她。慕锦瑟心里咯噔一下，脸上一热，窘迫得真想就地打个地洞直接钻进去好了。真是什么时候丢脸就什么时候让他碰上，她在他面前怎么就不能争气点？“疼吗？”
周序言看着她神色变换，蓦然笑了，挑着眉头问了一句。慕锦瑟拧巴着一张小脸，等着眼睛恶狠狠瞪着他，“你说呢？”
周序言抿着唇，没有笑出声来，双手撑在膝盖上，抬头看了看头顶那扇铁门。铁门约莫两米五高，铁杆很粗，但因为这幢宿舍是运城大学的老宿舍，这张老铁门用了十来年没有换过，上面都已经锈迹斑斑了。“你干嘛忽然出现？你不是在车那里等的吗？”
慕锦瑟没好气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