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长公主找母后韩雪莲商议,要不要摆个谢师宴,好好款待答谢一番这一年来为教育官二代们而辛苦付出的夫子辅师们,韩太后本就是个好热闹的主儿,听小女儿这么一建议,当即欣然允许。母后的佛殿,自然不能是大吃二喝的场所,又不想便宜了支持暴民的“孔家酒楼”,选来选去,最后决定在镇东侯侯府摆上两桌,小小意思一下。毕竟桃令仪是掌过兵、打过仗的,手里少说也有几百条人命,那些暴徒就算就天大的胆子,敢去冲击衙门内阁,也轻易不敢来侯府闹事,是以,一定程度上,夫子们的安全还可以得到保障。非常时期,也不好大操大办,楚寒烟和桃小夭商量了一下,只和酸菜悄悄出城,去“百家村”铁柱和他媳妇儿村长女儿家里,买了些农家冬藏菜品,比如黄韭、大白菜、萝卜之类,又买了一头羊,再偷摸回来,简单地弄了几个菜,炒黄韭、大锅白菜炖豆腐、萝卜炖羊肉汤、还有侯爷从辽东带回来的土特产腊肉自动贡献出来,切了满满两大碟,再加上一盆黄米饭,两坛“女儿红”,两桌酒席虽然说不上丰盛,但量大管饱,感觉还不错。客人陆续登门,都带了些小礼物或者自家带的小菜酒酿。除了巡逻戒严任务较重的兵科辅师武承德身兼“兵部”总长的职位离不开,告罪没到场,在京的其他人都到齐了。夫子们与主人桃令仪同朝为官,有交情厚的,有交情薄一点的,但都看在摄政王未来老岳父的面子上,与侯爷相谈甚欢,寒暄甚悦。两位山长到的较晚,大抵是公务繁忙的原因。长公主望眼欲穿的白夫子来的最迟,本以为他会缺席不来,楚寒烟正闷闷不乐呢,白清野一身棉袍破了两个大口子,棉花套子都漏在外,姿态狼狈地提着一盒糕点到了,一进门就做了个四方揖:“来的路上被几个暴民截住了,好一顿纠缠,多亏官差及时赶到喷辣椒水才驱散了他们,来晚了,诸位恕罪恕罪。”
桃令仪豪笑道:“不打紧,一会儿首相多饮几杯就是了。”
镇东侯是个颇知道享乐的人物,还专门请了说书先生和歌舞伎,为夫子贵人们饮乐助兴。趁着大家谦让座次,楚寒烟将白夫子拉到屏风后,拿出荷包针线,为情郎飞针走线缝合破烂袍子:“好歹是帝国的首相,这个样子有损尊严不是。”
白清野含笑道:“公主好针线活儿!日后谁有福气娶了你,定是祖坟冒了黑烟。”
楚寒烟低头咬断线头:“寒烟是个不招待见的,没人要的。”
白首相见公主语气神态幽怨至极,也不敢多说,只道:“大家都坐好了,我们也出去吧,免得别人说些恼人的闲话。”
楚寒烟低声应了声,转身出去,表情更添愁苦。酒宴上,几位夫子轮流给韩太后和侯爷敬酒,所聊的话题,几乎没离开冲突升级的暴民暴乱,都是长吁短叹,又气又恨,武官拍桌子叫嚷着调城外大营的炮营进城剿灭暴乱分子,以暴制暴以杀止杀;文官们却主张再拖拖看,尽量和平解决争端免得伤了元气,再不动用武力的前提下,双方能心平气和坐下来砍对方几刀更好。摄政王冷冷看着政见不同的两派官员夫子,围着入定一般的韩太后吵个不休,也不表态,只是不停地给小夭夹菜,殷勤倒酒,对同僚们的争吵分歧充耳不闻。楚寒烟心情低落,一个人自斟自饮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喝了一壶酒,脸颊酡红,明显有了醉意。细心留意的白夫子看得心疼,按住楚寒烟倒酒的玉手,柔声劝导:“借酒浇愁愁更愁,公主,酒大伤身,小酌即可,切勿贪杯。”
“要泥寡!”
楚寒烟酒意上涌,一把推开白清野的手,张嘴干呕了几下。韩雪莲不悦:“这丫头,好不知深浅!要吐就出去吐,别扫了侯爷和大家的兴致!”
没等韩太后说完,早已忍耐不住的楚寒烟,捂嘴巴冲了出去,扶着走廊柱子,“呕呕”大声欲呕起来。白清野不放心地向韩太后一礼:“微臣去看看公主,太后您稍坐。”
看白首相追了出去,楚笙歌刚要起身要一起去探视妹妹,却给身边的桃小夭一把拽住道:“别多事,去当电灯泡啊?你这大舅哥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摄政王马上恍然,坐回位置:“你么女人啊,真是……一言难尽啊!”
上首的韩雪莲举杯向主人道:“寒烟失仪了,侯爷莫怪。”
圆滑世故的桃令仪赶忙举杯回敬:“太后言重了,长公主性情豁达,不拘小节,无妨无妨!来,各位同僚,今日是谢师宴,无需谈论公事,令仪举个杯,大家共同敬太后一杯,祝老佛爷长命百岁早生贵子。”
韩雪莲笑骂:“亲家讨打不是!”
“太后请!”
“敬母后!”
“干!”
叶清川等大佬,趁机收起话头,纷纷举杯,歌功颂德,放出一圈彩虹屁。楚寒烟干呕半晌,也没吐出啥来,白清野递过手帕:“擦擦嘴角,感觉好点了吗?”
“哪来的小郎君,生的好生俊俏。”
醉醺醺的长公主,笑嘻嘻地托住了首相漂亮的下颌。白清野无比萌币:“……啥情况?公主殿下。”
楚寒烟醉眼朦胧,斜睨着秀色可餐的白首相:“本公主身边正一位驸马,这位小哥哥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可愿意入赘东床啊?”
白清野满脸惊恐:“……野台子戏看多了吧?我是白清野,公主。”
楚寒烟自顾一边袭胸一边疯笑:“敢问小哥哥姓氏名谁,家住哪里,青春几何,可曾许配人家啊?”
白清野眼观心,心观老二,目不斜视一本正经道:“微臣请公主自重!”
“自重尼妹啊!”
楚寒烟笑骂一句,脚下一个趔趄,倒在了手足无措惊慌失色的白首相怀里,樱唇一张,“哇——”地一大声,终于吐出来了。吐了白清野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