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遁行百里之外,云烟再现,梦魇之境散去,胡抱璞这才现出身形。 “好险好险,没想到那丛蔷薇之下竟是一方大阵的阵眼。 怪不得魂灵不曾现身,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不过这也难不倒我。”
胡抱璞看着手心一缕青丝一般的怨气,下一刻手心再度浮现幽光。 “天命通幽,以吾之命,怨气本身,速速前来,不得有误!”
通幽术发动之时,胡抱璞眼瞳也有一轮幽月显化。 道法与血脉二者相互结合,威力更上一层楼。 只见天际显化幽月一轮,洒落幽光穿过树叶林梢,直直落在那丛蔷薇之上。 下一刻便见一道倩影从花朵中飞出,在幽光笼罩下,片刻就来到胡抱璞跟前。 “小女子宾娘见过恩公。”
只见倩影此时在幽月光辉照耀下,赫然已经化作身着碧绿纱裙的俏丽女子。 胡抱璞点头,单刀直入,“你且说说,为何会葬身于此,又有何冤屈?”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宾娘面上便有黑气浮现。 胡抱璞当即皱眉冷喝一声,“醒来!”
这一声带着法力,一下将宾娘从过往中惊醒过来。 她面带羞愧,“恩公见谅,小女子这便将冤情告知。”
“小女子名唤宾娘,家住怀远县,与邻家陶正平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 因两家父母交好多年,便也与我们定下婚约,而我也与正平两情相悦。 只有一日,正平邀我同游薄刀山,到了此处便将我迷晕,后生生活埋。 我因此含恨而终,不知为何未入地府,之后偶有花种落在我头上。 花种生根发芽,汲取我的血肉成长,也叫我可借它看看外间景象,如今已有十年了。”
胡抱璞默然片刻,开口道,“你的执念是什么?”
宾娘不假思索回道,“报仇!我要报仇,我要去找他问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说到激动处,黑气再度在面上浮现。 待浮现多了,只听“吧嗒”一声,宾娘的俏丽面庞上落下血肉一滩。 血肉之下便是森森白骨! 宾娘好似习惯了一般,拾起血肉往脸上一抹,那处便恢复如初。 “既是如此,那你便跟我去县城看看罢。”
胡抱璞自地上拾起蒿草几根,双手合十一搓,一道云雾缭绕,随即就见蒿草变成一把淡绿油纸伞。 他把油纸伞往身前一抛,宾娘便一跃而起钻入伞中,随即油纸伞自行合上,飞进袖中。 此时已然鸡鸣,不多时便要日出。 胡抱璞只待摄取一道东来紫气,深深看了一眼薄刀山方向,便架起云雾往怀远县飞去。 原本只是一桩爱恨情仇故事,却因方才变故而变得诡谲起来。 那陶正平约宾娘来薄刀山,必是事先有所准备的,既然是自幼一起长大,短短几十年可布不下这等,叫阴神真人也心惊肉跳的阵法。 胡抱璞看的分明,宾娘魂灵显化以后,那底下分明还有大股怨气涌动,其中还葬有生人,不下百数! “不是阳神真人夺舍转世,便是有妖人假扮。”
胡抱璞心下思忖着,怀远县也近在眼前。 地上王朝分崩离析,怀远县这类偏远地方还不曾受到太多影响,与几年前广安县那般没什么分别。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怀远县不见城隍神光笼罩。 这就意味着此地并无城隍! 胡抱璞眼睛一眯,遂寻了一路人,施展魇祷术。 “城隍?前几年城隍庙突然冒出一股黑光,然后神像就碎了。 听大家伙说,这城隍是死了,现在哪还有什么城隍了。”
胡抱璞散去术法,心下了然,几年前便身死道消,想来也是得了王乘孙秘制的灵神香。 随着王乘孙徐王秋接连身死,无人炼制送往,自然也就走向灭亡。 胡抱璞继续往城中去。 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像广安城那样日新月异,很多县城是经年不改的。 怀远县城便是如此,历经十年,还一如当年模样。 宾娘家在南面,此处都是富户所居,道路屋舍都要比其他几个方向的好些。 不多时胡抱璞便看到史府和陶府。 “吱呀吱呀。”
正在这时一架马车跑到史府门口停下,有下人连忙端了脚凳过来。 布帘掀开,先是一个青衫少年郎下来,然后他扶着一个锦衣老夫人也下来。 “娘!”
宾娘在油纸伞里看到老夫人,一下子激动起来。 此时正好少年郎转过身来,宾娘几乎在瞬间狂暴起来。 “陶正平!”
咬牙切齿说完,油纸伞叫黑气包没,震动着直欲飞起。 胡抱璞一把拿住油纸伞,“你且看清楚了,十年过去,他怎么会是少年郎模样?”
一听这话,宾娘周身黑气渐消,再仔细看了几眼,便有些失魂落魄,“果然不是他,是他的弟弟正心……” 冷静下来,宾娘就发现了二人样貌上的差别,虽是兄弟,还是有些差别。 “为什么不见陶正平?”
“既然不知道,那就去问一下便是。”
胡抱璞摘了一片柳叶,屈指一道法力涌出。 “分身化影。”
柳叶一下化作人形,一副书生模样,文质彬彬与胡抱璞有一分相像。 书生从巷子里转出来,疾步走到陶正心跟前,“见过小郎君,我有一事不明,还请郎君解惑。”
话语声响起的同时,一阵云烟飘过。 陶正心怔愣一瞬又恢复过来,忙点头,“有何不明,先生说出来便是。”
“不知你大兄陶正平何在?”
“我大兄十年前与史家姐姐一同去薄刀山游玩,均葬身山崩之下,尸骨无存。”
“多谢小郎君解惑。”
青衣书生一礼,瞬息消失不见。 又是一道云烟飘过,陶正心如梦初醒,恍惚觉得方才好像有人上前问话。 “少爷,莫要在外久站,风大仔细头疼。”
“也好。”
陶正心没有多想,这便回去府中。 半空中,胡抱璞看了看悬在一旁的油纸伞,“他亦不曾归家,想来问题就出在薄刀山。 我在给姑娘你唤魂前曾想过拔除那丛蔷薇,却不想竟是一处阵眼,若我慢上半步,只怕就有雷霆手段加身。”
“阵眼,那正平是否也已身死被当做阵眼?”
宾娘怨气渐消,往日爱意浮上心头,开始担心陶正平处境。 胡抱璞点点头,“很有可能,我这便再去薄刀山,不知姑娘是要留在史府看看双亲,还是?”
宾娘满怀眷恋的看了一眼史府,随即坚定道,“我和恩公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