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风雪又起，拉法叶尔无奈坐上酒馆老板的雪橇，被几头驯鹿拉着往里走。“我们不是来送圣诞礼物的吧？”

拉法叶尔说道，“您看，我也不像是什么开心的人，满身鲜血，尚且血腥未散，去给孩子们送礼物我怕吓着他们。”

酒馆老板还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说实话，我没有经历过圣诞节的场景，至于是什么快乐，自然也无从知晓。”

“抱歉。”

拉法叶尔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不过你看起来有些像圣诞老人，你看，你甚至还有驯鹿拉的雪橇。而且圣诞节也没有多快乐，真的，我不骗你，真的没有多快乐。”

酒馆老板真是不愿意搭理拉法叶尔这种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欲盖弥彰了，可他今天心情不错，所以只是对着拉法叶尔笑了笑，没说什么。本来嘛，眼前的年轻人看着就不是什么脾气很好的人，眼下酒馆老板既然答应带他深入这片地区，也就懒得巴结这点细节了。由驯鹿的引导经过一片森林之后，眼前弥漫着诡异绿色毒气的环境便引入眼帘。到这里两人换为步行。大部分由白雪覆盖的平原上已是满目疮痍。拉法叶尔抬头看了一眼，伸手接过酒馆老板给他的防毒面具。透过防毒面具的镜片，拉法叶尔能看到悬浮在深坑上头的绿色毒气。拉法叶尔觉得这东西有点儿像颜色怪异的云朵，有种异样的美。“死了多少人？”

拉法叶尔看着满地白骨，显然这些沉在坑里的毒气是有腐蚀性的，可以看到，满地的尸体已经腐烂殆尽，只留下痕迹斑驳。从人眼可见的远方到身前十多米的地方，拉法叶尔都能看到死人的痕迹。“不该这么问，我该问死了多少北欧势力的人。”

“死伤得有两成？”

酒馆老板思考再三，“差不多就就是这么多了。”

“他们有这么多人？”

拉法叶尔回头看了看，眼前的场面确实有些像那些魔幻小说当中的场景——什么隐藏深山的死人谷，满是幽灵，进来的人从来没有去出过。拉法叶尔说道，“大概到了欧洲就会给人一种这样的感觉——奇幻，剑与魔法。”

“剑倒是真的，冰冷的武器骗不了人，但是魔法——人心才是最厉害的魔法。”

酒馆老板踩在路上，一点小心谨慎的意思都没有。“北欧内部发生动乱之后，各种武器就藏不住了，各种他们私下研发的毒气，脏弹，一股脑全扔了出来。平时大家只知道北欧这一片势力众多，相对安稳。看得到的是各种各样让人叹为观止的建筑，各种类型的人——什么神州武人，什么米国大坏蛋，欧洲老骑士，什么人都有。久而久之也就让人觉得这地方很和平，海纳百川，什么人都能在这里得到自己的归宿。可实际上这就是个笑话，真当这些人动起手来，也就本性暴露了。”

拉法叶尔陷入沉默，两人走了一段路之后穿出这片毒气区，此后的雪原虽然也是满目疮痍，但比起之前到处沉着毒气的平原要好上太多。“最先动手的就是那些米国人——哈，狡猾的米国人，就是他们先挑起的战争。他们先袭击了欧洲人的阵营，而后又对神州人发起攻击，这些毒气弹什么的都是他们的杰作。不贵这次袭击的幕后操手却并不是他们。”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该知道的要知道的。”

酒馆老板指了指前面，“这里你应该来过，不过可能没有那么熟悉。你们进入这片区域的应该是另外一条路。相比那条路，这条路的不同之处就是，这条路是我们自己走的路，那条路是你们走的路。”

“还有这种说法？”

拉法叶尔往前面看了看，先前他看到的壮观建筑群事到如今已经变成一片残垣断壁，文霄落最熟悉的建筑已经被炸平。“我以为你现在的首要目的是找人，结果是来怀旧的？”

“我不是来找人的，也不是来怀旧的，前辈，我是来杀人的。”

老骑士站在一边，哈哈大笑，“你知道，有些时候，在有些地方，你就能遇到一些有意思的人。比如你。”

“所以呢？”

“你知道我的名字叫加拉哈德吗？”

拉法叶尔又长久的呆滞，然后半跪在地，以示尊敬。……远在神州苏杭，文霄落坐在秋家主位上，不知道下面那些人在吵什么。“文先生原来是客，照理说我们应该客气一些，只是文先生初到苏杭就逼得我们这些大族子弟没个生路，恐怕不太好吧？况且强龙不压地头蛇……”地下一圈两圈三圈，唇枪舌战都是在说他文霄落如何如何不好，如何如何做得不对，总而言之，对于秋深今天带文霄落过来的意图，他们是很不赞同的。“我今天找你们来不是为了说这个的。”

秋深站在中间，对众人说，“我今天来是向各位问个合作，我们苏杭家族这么多年，不说南方，就连西南那些家族都比不上，事到如今还不知长进，就实在是……”后面的话求什么没说，但是在坐的各位知道，大概是什么自己找死之类不客气的话。文霄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好生坐在上面，底下的人也不敢说什么狠话，顶多就是声讨声讨。偶尔有人声讨到兴起的时候站起身来想要与文霄落对视，瞪着他说两句，可是当其目光与文霄落的目光相碰，就和瞧见什么煞鬼一样急忙转过头去。秋深站在中间，文霄落一个人坐在上面，其他人在底下坐着，怎么看都给人一种召开武林大会的感觉。“虽说比不上，但差也差不了多少，秋先生喜欢杞人忧天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众所周知的是，苏杭家族不如燕京家族每一个都实力强劲，也不比西南各家族团结一体，百十年前苏杭家族还是神州翘楚，仅在燕京家族之下，可是现如今他们只能垫底。这人说什么差不了多少，可实际上真的差了很多。苏杭家族现有的唯一优势应该就是钱了，他们是真的很有钱。“是差不了多少，可是我们也不能因此故步自封，然后被人拉开了距离。”

秋深觉得自己不管说什么这群人都当屁，说了也白说，干脆就说这样的口水话算了。天知道秋深说出故步自封这四个字良心有多痛。文霄落往下面看了一眼，彼此纷争不休的会议还需要进行很久，趁着现在他们还没有把话题放到自己身上，文霄落拿出手机整理了一下行程。这两天他除了陪秋深到处跑跑，获得更多的投资之外，文霄落都和叶初新待在一起，叶初新带他见一些音乐圈有才华的人，然后到处玩。总体来说，文霄落还是很开心的。“我们从来不受制于人，但我们却是需要谋求进步，”这群人当中也并不全都是反对秋深的，也有一些人支持他的言论，当然，这些人里面有一部分他的走狗。文霄落收起手机，看着他们吵来吵去，也看着秋深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之后被无理解决。文霄落突然觉得秋深在浪费自己的时间。“我出去一下，半个小时之后回来，我希望你们能够商量好这些事。”

文霄落起身，“愿意参与的，自然地参与进来，不要搞什么幺蛾子，不愿意的，直接出去，我懒得让你们在这儿浪费时间。”

文霄落话一说完，众人噤若寒蝉，各自坐下，或摸脸，或喝茶，各自沉默。文霄落大为不屑，径直走了出去。等到他径直走出去之后，这些人才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商讨着。秋深心里觉得好笑，却没有将笑意表现在脸上。苏杭大族是出了名的安逸，懦弱，也好出纨绔子弟。前些时被文霄落整得半死不活的那些苏杭子弟，一个个家里都来人想要找文霄落讨个说法——对，文霄落在苏杭玩了这么多天，他们之前不敢去找文霄落，不敢派人找说法，只敢等到这时候，一哄而上。而且这些人一哄而上之后还不敢给文霄落放点儿狠话，只敢在那里小声叨叨。后来文霄落一开口说话，他们干脆想被人缝上了嘴一样，彻底闭嘴了。这样的苏杭大族，对秋深来说是一件幸事，也是一件哀事。幸在今天这事儿应该能够谈妥，让一种家族安心投钱，哀在振兴苏杭家族这话应该只是一句梦话了。“各位，我今天需要你们投的钱只是九牛一毛，而且这样的投资，是绝对划算的。”

是不是只要九牛一毛不知道，反正投资是肯定靠谱的。底下众人吵个不停，秋深只是站在那里，等待着结果。半个小时后之后文霄落回来，所有家族都已经签署了协议，同意投资。事成之后秋深请文霄落吃饭，就在他秋家自己开的餐厅。“法国菜？”

“神州菜。”

文霄落还是比较喜欢神州菜一些，“所以呢，给我说说你的安排，你的全盘计划。”

秋深知道文霄落没啥讲究，所以没有特别吩咐大厨特殊准备什么。“基本产业。”

秋深说道，“本来现如今最赚钱的应该是您一手打造的游戏产业，但是我不能插手，这方面已经有两大财团插手了，我要做的就是经营好一些国内的产业——就是一些基本的产业。”

就是地产经融这些。谁都知道，谁都知道赚钱的产业。“我以为有什么卓绝的计划。”

“这就是卓绝的计划。”

秋深一挥手，“您可能太低估这个燕京领导者所能得到的东西了，在基本的权势之外，您可以依靠这重身份获得很多。”

文霄落拿起筷子，品尝着桌上的精致餐点，“应当的权利，正确使用，我不希望你们搞出什么名声不好的事来，到时候即便我不会受到影响，我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你得知道我是一个品性高尚，并且心狠手辣的人。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你也不希望自己养的狗身上长虱子吧。”

秋深点点头。文霄落不希望他身上“长虱子”，那他身上就不能长虱子。“过段时间我就要离开苏杭回到燕京，在这之前你必须把这些事处理好，等我回去之后，我只希望你能够提供必要的帮助——记着，并不很多，但我要的时候，就一定要有！”

文霄落言语里不容置疑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当然。”

文霄落到处埋这些棋子，就是希望有一天他们能够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就是那种一瞬间从好似身后空无一人，凭空出现千军万马的感觉。“还有一点，我不需要你掌握住这些苏杭家族，只需要你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就可以了。”

文霄落吃饭吃得认真，这几句话说完之后就没有更多话了，秋深只是坐在一边安静吃饭，然后时不时放下筷子像是在想什么。等到文霄落吃饱了，谈话才继续。“你应该知道我是没那么相信你的。”

“当然，我不需要您那么相信我，这也是我保命的根本。”

“有时候狗也会咬主人。”

文霄落将秋深看做一枚闲子，先前这样自己送上门来做狗的人没有一个，之后可能也不会再有了。“必要的。”

秋深说道，“但是您并不知道我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让我问你个问题。”

文霄落带着疑惑的神情，“你就是因为在苏杭这边遇见了我，才有了这样给人做狗的古怪想法吗？”

“并不是。”

“在我身上有什么更加吸引你的东西？”

“才华。”

文霄落站起身来一把按住秋深的头，重重地将那颗人头按了下去。秋深头破血流，却在哈哈大笑，文霄落出手打人，竟是略带悲伤。“你以后可能死在我手上。”

文霄落无奈。“狗肉不好吃。”

文霄落摇头。“希望您的苏杭之行能有个完满的结局。”

文霄落拿上外套准备离开，走之前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在餐厅放歌，尤其是我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