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叶凝曦来到礼仪班上。苏意暖不在，她成了沈南风唯一的学生。沈南风一丝不苟地演示了一遍行走的细节之后，说道：“叶小姐，请你照着做一遍。”

叶凝曦的伤还没好利索，根本做不出这种动作。她连忙道歉：“对不起，沈小姐。我的脚踝扭伤了……”她停了停，有点不好意思，“走不好的。”

“这样啊。”

沈南风倒也不强求，端起旁边的茶，轻轻抿了一口，“那就算了。”

她花白的头发盘得纹丝不乱，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古板老人。低头的时候，她的轮廓却让叶凝曦莫名觉得像另一个人。更奇怪的是，她只觉得和其他人像，却又不知道到底像谁。叶凝曦烦恼地托着腮，到底是谁呢？“叶小姐，”沈南风严厉地盯着她，“不要托腮。”

“对了！”

叶凝曦把手从桌面上拿了下来，睁大眼睛，“沈小姐，你认识沈君龄吗？”

她和沈君龄在细节上几乎没什么不同，只是年龄差得很远而已。听见沈君龄的名字，沈南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她点头：“当然，我是她祖父的妹妹。”

叶凝曦点头：“是这样啊……”怪不得她和沈君龄长得那么像。“好了，叶小姐。这件事和我们的课程没有关系。”

沈南风清了清嗓子，“我要继续讲课了。——握手的时候，应该由女方先伸手，而不是男方……”沈南风的课程仍然在下午结束。课程结束的时候，沈南风也明显不像上回那么冷淡了：“叶小姐，你大概对我前几天的提醒很好奇吧？”

“是的……”叶凝曦颔首。她好奇的地方很多，最好奇的，就是苏意暖来到这个礼仪课上的原因。沈南风轻轻点头，修长的脖颈微动，弧度美好得像一只天鹅，完全不符合她的年纪。叶凝曦看得赞叹。原来，有些人的美真的会恒久地存在，不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消失。沈南风虽然年纪大了，可动作却更美了。“我不能把细节都告诉你，那有违道德。”

沈南风微笑，“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的课程很贵。”

“贵？”

叶凝曦疑惑地问。“是的。”

沈南风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我碰巧知道苏小姐的收入情况。我可以这么告诉你……”她笑了笑，含蓄地提示叶凝曦，“苏小姐半年的收入，只够上我的两节课。”

这么贵？叶凝曦睁大了眼睛。“这就是我能告诉你的全部了。”

沈南风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叶小姐，下次见。”

她站起身，披上了一条丝巾，走出了房间。叶凝曦只感觉心里的疑窦越来越多。她苦苦思考了一会，却一无所获，只好回了家。她走到闵家门口，刚拿钥匙打开门，就听见闵知行带着火气的声音：“你去哪了？”

叶凝曦抬起头，却只看见了一片漆黑的阴影。不知为什么，佣人们没有开灯。她刚要把灯打开，手却被人按住了。“谁让你开灯了？”

闵知行大半张脸都在阴影里，叶凝曦完全看不出他的表情。他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叶凝曦叹了口气：“好，我不开灯。”

她的语气里有疲惫，有敷衍，就是没有一点自愿的顺从。这让闵知行非常恼火，他故意问：“晚餐呢？”

叶凝曦愕然。她刚回来，哪来的时间去做晚餐？闵知行冷哼：“很好，看来你对自己的责任还是不太清楚。”

她怎么就对自己的责任不太清楚了？叶凝曦傻了眼，抗议道：“我不是对自己的责任不清楚……”“可你确实没准备晚餐。”

闵知行打断她，冷然说道。看来，他是铁了心地要找她的不自在了。叶凝曦气极反笑：“确实如此。不过，我是为了去礼仪课，所以才耽误了。”

她低下头，眼珠狡黠地转了转，“不然，我还是不要去礼仪课了吧。”

闵知行不假思索地否定了她的提议：“绝对不许。不去礼仪课，你就一辈子也融入不了上流社会，只会给闵家丢人。”

“唔……”叶凝曦装作思考了一会，一本正经地说，“那我就只好不做饭了。”

在闵知行辞退厨师之后，她本来就只能在礼仪课和晚餐之间选择一样而已。叶凝曦撇了撇嘴，前两天还一直相安无事，真不知道今天又是谁惹他大少爷不高兴了。闵知行冷笑，轻而易举地拆穿了她的把戏：“你明明可以告诉礼仪课的老师，让她调节一下课程的时间。”

“可那位老师，是沈君龄的姑奶奶。”

叶凝曦抬起头，眼眸粲然，直视着闵知行幽深的双眼。要是教她的人是个普通老师，她要调课，当然是很简单的事。可既然知道了对方是沈家的长辈，她还能再去要求调整时间吗？就算她能，可理由又是什么？她的丈夫要吃晚餐？别开玩笑了！闵知行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竟然一时找不出什么能反驳她的话。她终于让他也目瞪口呆了一回。叶凝曦窃喜，打开了灯：“我去准备晚餐。你想吃什么？”

“……随便。”

闵知行脸色阴沉，越过她，直接走到了客厅里。叶凝曦看着他若无其事地打开公事包，若无其事地继续拿文件出来处理，背过身去，偷笑起来。笑归笑，她的晚餐还是准备得十分用心。叶凝曦把长发用发夹盘到脑后，围上围裙。鱼肉剁得碎碎的，混上蛋清，做成鱼丸；里脊肉切成粗细适中的丝，用精盐和白糖抓得均匀；菜花撕成小朵小朵的，泡在淡盐水里……叶凝曦嘴角噙着暖暖的笑意，专心地做饭。这几天，她的日子一直过得很平和。闵知行自己忙得要死，当然腾不出手来对付她。叶凝曦只希望，这种日子能一直维持下去。她把豆瓣酱倒进微热的油锅里。油锅遇冷，发出“滋拉”一声，爆出浓浓的香气。她在锅里翻炒几下，又把辣椒、花椒之类的调料放了进去。闵知行终于处理好了繁冗的公事，从沙发上站起身，看着厨房里的女子。她瘦削的身体上挂着围裙，专心地做着菜。在他的印象里，她似乎总是这样的。金融行业是非常繁忙的。他身为众人口中的“金融巨子”，当然要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付出加倍的辛劳。为了多睡一会，他从没在家里吃过早饭。到了公司，他当然更不会有时间去吃什么早饭。一开始，他让她做早饭，只是为了折磨她而已。几天下来，这个“折磨”好像反而变成了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