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张照片，灵狐仙姑做同样的打扮，正站在两个中年人面前，一只手放在其中一人的额头上，似乎正说着什么。两个中年男人的表情都很激动，一副快要喜极而泣的模样。“我知道这里！”

湛秋平常很少大声说话，但这一次，他情不自禁提高了音量：“这是山庄会所的一楼宴会厅，我认得柱子上的山茶花装饰！”

“是的，这些照片都是在水榕山庄拍的。”

陆笑闲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只是传言，我没有证据，你可以不信。”

湛秋隐隐猜到他想说什么，心跳不由自主地开始加快，“你说吧。”

他力持让自己的声音镇定。“据说灵狐仙姑的能力超绝，能驱鬼神，千里之外取人性命。”

陆笑闲说道：“这个传言，正是自你爷爷死后，才在灵狐仙姑的‘客户’间流传开来的。”

湛秋：“！”

他捏住纸张边缘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几乎将纸片捏皱。“……”他沉默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你刚才说，需要我的帮助？”

“是的。”

陆笑闲点了点头。“本周末，灵狐仙姑将在水榕山庄举行一场降灵会，我托朋友帮忙搞到了旁观的资格。”

他对湛秋说道：“我想邀请你跟我一起参加，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

……11月27日，星期五，下午三点二十五分。Z市仙芦岛。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水榕山庄的大门前，湛秋和陆笑闲从车上下来，径直走进了山庄。水榕山庄有且只有唯一一个入口，也就是正门所在的建筑物。这栋建筑物一共有四层。第一层是大堂，二楼是厨房和餐厅，三楼四楼则是员工区域。陆笑闲是第一次来，进入大堂后，他就着重观察了山庄大堂的布局。与一般的酒店无异，大堂的天花板特意挑高了半层，给人一种空间开阔的感觉，装潢精致典雅，品味十分不俗。“喏，你看那边。”

这时湛秋悄悄扯了扯陆笑闲的衣袖，示意他抬头。陆笑闲随着他的指点往入住登记处看过去，果然发现一枚摄像头被高高地安装在入住登记处的天花板上。“这就是摄像头A了。”

湛秋低声说道。陆笑闲也轻轻地“嗯”了一声。两人都知道这枚摄像头的覆盖范围——它能拍到从正门入口到前台的大部分区域，想要绕过它的监控进入水榕山庄，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密室的第一道防线。”

湛秋喃喃道。两人来到前台，准备checkin。前台是一个圆脸蛋的年轻姑娘，也就二十岁刚出头的样子，说话带着柔软的吴侬口音，笑起来很是甜美。女孩还认得湛秋，看到他的脸，明显愣了一下。“您、您好。”

女孩稍微打了个磕巴，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又要来住我们山庄吗？”

湛秋朝她温柔一笑：“是的，我和我朋友想在这里住几天……算是，缅怀我的爷爷吧。”

他转头看向陆笑闲，“对吧？”

陆笑闲适时上前一步，对前台说道：“你好，我是预约了1号别墅的陆先生，请帮我们办理入住手续。”

女孩儿冷不丁看到陆笑闲那张俊美而冷漠的脸，怔忪了足有三秒，才手忙脚乱地打开电脑，替他们办好了入住手续。水榕山庄的六栋别墅的门锁都不是现在流行的一“嘀”即开的电子锁，而是老式的机械锁，需要用钥匙来开的那种。不过六栋别墅的锁头都是特殊订制的，若是没有专业的打磨工艺，想要复制一把钥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湛秋这一回住的仍然是1号别墅，拿到的自然也是1号别墅的钥匙。他将那把精致的黄铜钥匙捏在手里，一边走一边仔细把玩，忽然笑道：“跟上次是同一把呢。”

陆笑闲闻言，侧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是同一把的？”

湛秋将钥匙交给陆笑闲，“喏，右上角的花纹侧面有一小片锈渍，我上次就注意到了。”

“……”陆笑闲没有说话，心中暗自思忖，看来湛老爷子没有夸张，他这个小孙子的记忆力和观察力果真非同凡响。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看来，这次的帮手，我是找对人了。说话间，两人已经从前台旁边的门出去，进入了通往别墅区的花道。水榕山庄的花道本就是这里的一处著名景观，在网络上也颇有名气。花道顾名思义，就是一条笔直的玻璃栈道，连护栏也是有色玻璃制的。栈道旁是大片的花田，春夏时节会开满各色徇烂蔷薇，浪漫如迪士尼童话世界。可惜现在已是深秋，蔷薇都已剪枝准备入冬了，只剩巴掌长的光秃秃的主枝，一点都没有了网红打卡点的气氛。两人沿着花道慢慢地走，一边走一边观察地形。整条花道宽约两米，长约五十米，两侧的茶色玻璃护栏则有九十公分高。“看，第二个摄像头。”

这时，湛秋朝左手边一指，让陆笑闲往那边看。花道每隔一段便有一盏仿古代风灯造型的路灯，灯杆是如意的造型，斜斜朝外弯曲，探出悬崖之外。湛秋指出的这盏路灯，正好位于花道的二分之一处，上面突兀地装了一个黑色的监控——便是B号摄像头了。正是这一个摄像头，在9月6日深夜十一点四十五分拍到了醉醺醺的湛秋一个人往别墅区走。“密室的第二道防线。”

湛秋自嘲道。B号摄像头跟A号摄像头是同样的款式，却因为路灯款式的问题，它的安装高度不够，覆盖范围比A号要小得多。在截图里，B号摄像头只能以接近平视的角度，拍到包括花道和一侧花田在内的，大约两米左右的范围。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即便是晚上，在路灯光的加成下，监控的画面质量依然相当之高。湛秋暂时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在不被摄像头拍到的情况下，通过这短短的三米距离。“走，我们先去别墅。”

陆笑闲轻轻的拍了拍湛秋的肩膀，示意他继续往前走。花道尽头是一扇缠花拱门，没有门扉，自然也没有安保效果，只是单纯的装饰而已。穿过这扇拱门，就是别墅区了。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7”字下方的短边尽头。他们走过缠花拱门，抬头就看到了两层高的山庄会所。会所光看外观就十分华丽，只可惜现在没有举行活动，入口的玻璃门是关着的，二人也看不见安装在门内侧的摄像头C的具体位置。会所的东侧有一株三人合抱粗的大榕树，想来应该便是“水榕山庄”名字的来历了。湛秋和陆笑闲经过会所，往左一拐，前方一条直路，就是“7”字上面那一横了。六间别墅就以上三下三的排序，整齐地排列在这条道路的两侧。两人没有急着进离会所最近的1号别墅，而是花了一点时间，走完了整条路，将六间别墅，连带这最后一个摄像头D的具体位置也看了一遍。想来山庄的所有者在规划这间山庄时，是十分用心的。六间别墅的占地面积都差不多，一样是三层小楼，带着一个漂亮的花园，但每一间的外观和内部构造都不一样，看起来颇有“和而不同”的哲学美感。湛秋特意注意了一下，2号、3号、5号、6号别墅都已入住了客人，显然比上一次他和爷爷来时更加热闹了。二人走了一圈，又绕回到1号别墅门前。他们用钥匙开了门。1号别墅已经有客服来整理过了，所有床品都是新换的，地板擦得一尘不染，干净得就差当镜子来使了。——三个月前那场意外的痕迹早被清理得一干二净。“湛老爷子当时就倒在这里。”

陆笑闲换了室内拖鞋，径直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唰”一下拉开了窗帘。午后明媚的日光顿时透过洁净的玻璃照入室内，把整间客厅映得通透明亮。透过落地窗，他们能看到外面的花园——正是湛秋当初坠落的地点。湛秋站在窗前，久久不语。地板上的陈尸位置的粉笔印早被擦掉了，湛秋只能通过陆笑闲给他的照片，对照爷爷当时倒地的位置。陆笑闲没有催促他，只沉默地陪伴在青年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