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时，他已经感觉出了情况不对。陆笑闲抓过湛秋的手，摊开他的手掌心，在他手里画了个“？”

湛秋抬头，唇角带着促狭的笑，微弯的双眼似乎在说，“你终于发现了”。他回握住陆笑闲的手，在他的掌心写到——卡、里、有、窃、听、器。陆笑闲：“！！”

他得承认，自己压根儿没注意到邀请函里还有此等猫腻，若不是湛秋机警，他们之间的对话怕是不知道要被什么人给偷听了去。不过既然灵狐仙姑要在邀请函上动手脚，用窃听器监听“客户”们在说些什么，恰恰正是表明，她在心虚。若灵狐仙姑真有狐精附体，能驱策鬼神，就根本不需要用窃听器这般下作的手段来探听“客户”们的情报了。湛秋放开陆笑闲的手，看左右无人，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像无事发生一样，施施然溜达回1号别墅去了。＆＆＆＆＆＆＆＆＆湛秋和陆笑闲在别墅里休息了一会儿，换了一身更正式一些的装扮，就揣着两张邀请函出门，回到了山庄会所。仅仅四十分钟时间，会所一楼的宴会厅已经换了个布置。工作人员在各处挂了月白色的绸缎，贴上金色和银色的狐狸剪影，再把灯光调暗，偌大的宴会厅便莫名多出了三分神秘，七分玄妙来。守在宴会厅的人也换了一批，不再是湛秋已看得眼熟的山庄工作人员，而是几个身着亚麻质地白衣的陌生男女，人人胸前都别着一枚精致的狐狸图案的胸针。湛秋和陆笑闲将自己的邀请函交给了守门的一个男青年，立刻就有人恭恭敬敬地带路，将他们领到了席位上。他们二人是来得最早的。不久之后，两名中年富商带着自己的助理们来了，而黄毛富二代则领着他的两个小跟班踩着八点的点儿走进宴会厅。湛秋和陆笑闲没有等上太久。当所有人都到齐了之后，那位灵狐仙姑便一身白衣地出场了。湛秋特意注意了一下她的打扮。女人和他先前看过的照片一样，穿着一套十分宽松的长袖白袍，肩上披一张刺绣丝巾，只不过这回不再是玫红，而是带点棕色的深红，乍看仿佛像干透的血液的色泽。而丝巾的扣子依旧是一只嵌着红宝石眼睛的狐狸。“欢迎各位。”

灵狐仙姑幽幽开口。她的声音十分特别，不知是本音如此，还是刻意练习过，听着像是用气音说话，音量倒也不低，坐在台下的众人能听得清清楚楚，又自带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飘渺仙气。“今天诸位来参加我的宴会，想必是听说了……”湛秋猜测她想说“想必是听说了我的神通”之类的话，却忽然听到身旁传来一声清脆的玻璃落地声。“碰！”

一只杯子被砸碎在了地板上，台上的灵狐仙姑也住了嘴。湛秋侧头朝声源看去，便看见那黄毛富二代一脸不爽的样子，朝灵狐仙姑粗鲁地喊道：“别叽叽歪歪的了，你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

他上来就一副想要砸场子的模样，对台上的白衣美人嚣张地比了个中指，又朝四周那几个穿白衣的工作人员一指：“不过本少爷不是好骗的！敢装神弄鬼，我就叫条子来，把你们全都拷进去！”

灵狐仙姑被黄毛富二代直接打断了开场白，脸上的表情竟没半丝变化，既无羞恼，也不慌张。她只是很浅的笑了笑，然后用她那飘渺轻灵的音色说道：“既然宋先生对我的能力还存有疑问，那么就请你亲自验证一下吧。”

“啊？”

黄毛富二代愣住了，“验、验证一下？我吗？”

他那嚣张的神色凝固在了脸上，双眼圆睁，一侧嘴角歪斜，表情十分滑稽。这是因为，黄毛富二代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位仙姑据说可是被狐狸精附体，能驱使鬼神干许多事情的！甚至还有传闻此女能以鬼神之力千里之外取人性命——有个不省事儿的老头就是被她下了咒，半夜里心脏病发作死掉的！黄毛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两个跟班，也从他们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惶惑与不安。——不，我不能丢人！黄毛富二代僵硬地将脑袋转了回去，嘴唇翕张两下，愣是因为觉得自己丢不起人，把“不用了”这两个字换成了色厉内荏的，“你想怎么样？”

灵狐仙姑又微微一笑。她问：“宋先生，你听说过‘五鬼搬运’之术吗？”

“什、什么？”

黄毛是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满脑子都是吃喝嫖赌，是条如假包换的九漏鱼。他连“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这等脍炙人口的千古名句都没听过，就更别说是这等道家玄学中的术语了。不过湛秋和陆笑闲两个学考古的，当然都对这方面有所涉猎。所谓五鬼搬运之术，即是驱使五鬼来运财，将别人的财转运到施术者这里。传说五个小鬼可以不启人门户，不破人箱笼，凭空取走他人的财物，且不留一丝痕迹，让人无从追查，苦主往往只能吃下暗亏，还连到底是谁干的都不知道。灵狐仙姑看黄毛富二代一脸茫然的样子，便耐心地解释道：“所谓五鬼，是曹十、张四、李九、汪仁、朱光五位阴将，我可以差遣他们替我做事。”

黄毛嘴唇哆嗦了一下，“做、做什么事？”

“什么都可以。”

灵狐仙姑说道：“上穷碧落下黄泉，没有五位阴将到不了的地方。”

她微微歪了歪头，“这样吧，我们就来试验一个最简单的好了。”

随后，灵狐仙姑垂下双眼，作沉思状，片刻之后，她说道：“要不然，就让五位阴将替我们送个信吧。”

灵狐仙姑说着，随手从架子上取下一张黄纸，又取过一枚信封和一支笔，款款走下台来，亲自将三样东西送到黄毛富二代面前。“这是一张五鬼搬运符。”

她向一脸茫然的黄毛富二代解释道：“请你在这张符纸的背面给你的某个熟人写一句留言，什么都可以。写完后，请把符纸放进信封里。”

灵狐仙姑还特地拿起信封，展开来，对着头顶的灯光照了一下，让黄毛富二代，还有其他人都能看到，这个信封没有猫腻，外封也是不透明的。“写给某个熟人？”

黄毛富二代狐疑地挑起眉，“那我写给比尔○茨也可以咯？”

“可以。”

灵狐仙姑微笑道：“只是这样一来，五鬼怕是就没法将你的信送到了。”

“我去，什么意思？”

黄毛富二代听着实验似乎没什么危险，立刻又支棱了起来，“你这法术难道还得看人下菜的？是不是扯啊！”

“这不是因为我。”

灵狐仙姑一点没有动怒的意思，柔声解释道：“而是因为，宋先生你灵力不足。”

黄毛富二代：“啊？”

“这五鬼搬运符虽然是我借狐仙之手画出来的，但若是想要驱策五鬼凭依其上，替你送信，还得靠宋先生你本人的灵力。”

灵狐仙姑笑道：“而宋先生你从前从未经过修行，自然灵力不足，无法驱策五鬼将你的留言送到不认识的陌生人手里。”

“切，那有什么用？还不如我的苹果X呢！”

黄毛富二代撇了撇嘴：“那么怎么证明你这符有效？”

灵狐仙姑勾起唇，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这符在你手里的效果，和在我手里的效果，还是有差别的。”

她温柔地将符纸和笔往黄毛面前推了推：“不过你反正只是想验证我能力的真假不是吗？当然得亲自试试吧？”

在灵狐仙姑的微笑中，黄毛富二代竟然后背发寒，莫名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