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陆笑闲点了点头。“所以，你觉得……”他慢慢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有没有可能，到门被砸开为止，‘凶手’一直都还呆在1号别墅里？”

这也是经典侦探小说里一个很常见的桥段了。凶手在杀人以后，非常大胆地把门从内侧反锁住，把现场布置成了一个“密室”，然后躲在暗处，直到其他人发现尸体，破门而入为止。这时，进入室内的人通常会被尸体吸引全部注意力，现场一片混乱。而凶手只需要在这个混乱的时间中溜出屋子，或者假装刚刚赶到，混入人堆里，就可以给自己制造出一个“不在场证明”，逃脱嫌疑了。这个方法十分粗糙且大胆，但在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年代，经常该死的凑效。“恐怕不太行。”

湛秋却否决了陆笑闲的想法。“如果‘凶手’真的在咱们这间1号别墅里待到天亮，那么问题可就很大条了。”

湛秋向陆笑闲解释：“因为偏光镜的诡计，在大白天里并不好使。”

他说道：“我记得，当时其他客人和工作人员破门而入的时间，大约在9月7日的早上七点三十分左右。”

陆笑闲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那几日天气晴好，日照充足，早上七点半以后天色已然大亮了。”

湛秋接着说道：“太阳光是散射光，没有特定的方向，所以即便玻璃里夹了偏光薄片，也有特定方向的太阳光能穿过光栅，使得监控摄像头里的玻璃保持‘透明’的效果。”

说着，他抬起手，手心相对，比划了个“旋转”的手势。“可是，如果想要再次使用偏光镜的诡计，他们就必须令摄像头上的偏光镜片与玻璃里的薄片的光栅保持垂直状态，才能让监控记录里的玻璃变得‘不透明’，再次制造出一条‘密室通路’来。”

湛秋抬头看向陆笑闲：“可是，你觉得，这样一来，监控里拍到的玻璃会变成怎么样呢？”

陆笑闲：“……”他只思考了两秒，便明白了湛秋的意思：“你是说，监控拍到的玻璃，会变成黑漆漆的一片，对吧？”

“没错。”

湛秋点头：“大白天的，玻璃却整块黑掉，任谁都知道这一定有问题！”

他非常肯定地说道：“所以，这是只有深夜，且在夜视镜头之下才能使用的陷阱。天一亮，它就失效了。”

陆笑闲明白了。“你说得对。”

他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方法确实行不通。“而且大白天，有人在花道上匍匐而行，一个不好，碰见路过的客人，可就基本上等于不打自招了。”

陆教授越想越觉得不可能：“而且警方后来也调查过7号白天的监控录像，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湛秋再度颔首，“是的，所以，一定有什么我没发现的猫腻。”

他摸了摸自己因长期住院而显得消瘦的下巴，凝眉沉思：“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凶手’大白天的正大光明地从别墅里逃出去的方法呢？”

陆笑闲略有些不解：“你不是说过不可能在早上使用偏光镜的陷阱吗？”

湛秋一歪头，笑道：“所以，我在考虑还有什么别的诡计。”

＆＆＆＆＆＆＆＆＆只是推理需要灵感，不是一拍脑门儿就能想出来的。两人又在1号别墅里绕了几圈，还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新线索，只能暂时偃旗息鼓。今天是202×年的11月28日，星期六。晚上八点三十分，灵狐仙姑将在会所举行降灵会。湛秋和陆笑闲对这个传说中的降灵会非常期待。他们都想看看灵狐仙姑到底能使出何种本事来。八点左右，便有身穿白衣的工作人员来邀请湛秋和陆笑闲，到会所参加降灵会。来接引湛秋和陆笑闲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外表，他大约也就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身高比湛秋要矮上半头，约莫也就一米七出头样子，身材也有些瘦削，穿一身宽松的白衣，整个人都空荡荡，好似套了只雪白的麻袋一样。这个白衣小伙儿的相貌十分平凡，属于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类型。不过湛秋的记忆力很好，他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在灵狐仙姑表演她驱使五鬼的绝活时，这个相貌平凡的青年就站在他们的背后，也就是灵狐仙姑的正前方。——有趣。湛秋在心中想到。男子虽然消瘦，但他抬手时，衣袖滑落下来，露出半截小臂，上面的肌肉不是那种健身房里刻意练出来的夸张肌肉，却线条清晰流畅，显然也是个练家子。湛秋往他的胳膊上多瞟了两眼。白衣青年注意到湛秋的眼神，脸上明显表露出了不快之色。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撸下自己的袖子，遮住了胳膊。“请吧。”

白衣青年开口，声音低哑，语气是刻意模仿灵狐仙姑的飘渺。可惜他声线平凡，没有任何特色，哪怕是这样故作清高的说话方式，也无法给人仙气飘飘的感觉。湛秋心中暗觉好笑。白衣青年领着湛秋和陆笑闲往前走。一边走，湛秋一边和白衣青年搭话。“请问该如何称呼您？”

湛秋故意用了个尊称。白衣青年瞥了湛秋一眼，神色莫名复杂。“我姓洛。”

白衣青年说道：“客人您叫我洛汀就行。”

“哦？”

湛秋笑着问道：“是洛水的洛，还是骆驼的骆？或者是我听岔了，其实是‘罗’？”

白衣青年的眉角跳了一下，仿佛十分不耐烦湛秋的多言。不过，大约是必须得维持人设，白衣青年依然耐心地回答，“洛水的洛，三点水旁的。”

湛秋笑道：“好姓氏，配上一个好名字，真是漂亮又优雅。”

不过他仍没打算到此为止。“对了。”

才刚离开别墅，湛秋又问道：“您跟在灵狐仙姑身边多长时间了？”

那洛姓青年皱起眉，表情严肃地纠正他：“要叫仙姑娘娘。”

“好的好的。”

湛秋立刻从善如流：“那请问，您跟在仙姑娘娘身边多久了？”

洛汀这才回答：“两年多了。”

“哦？”

湛秋记得，他在陆笑闲搜集来的资料里看过，灵狐仙姑大约是在这两年才声名鹊起的。换而言之，这个洛姓年轻人差不多应该算是旁观了那位灵狐仙姑发迹的整个过程了。于是湛秋挑起眉，“那您一定见识过仙姑娘娘的不少神通吧？”

“……”洛汀回头，深深地看了湛秋一眼。“仙姑娘娘的神通，远超乎你的想象。”

他已经不再使用敬语了，也不再刻意用那种压低的嗓音说话。“你与娘娘相处越久，就会越佩服她的能力。”

说到这里，洛汀再度意味深长地瞥了瞥湛秋，目光还顺道在一直没有开口的陆笑闲脸上扫过，“今晚的降灵会，你们就知道了。”

湛秋哈哈笑了起来。“哦？”

湛秋夸张地眨了眨眼：“您能提前剧透一下吗？”

他的语气让人分不清他是有心激怒那洛姓的年轻人，还是单纯的只是想和对方多说几句话。洛汀的脸色更难看了。“恕我不能多说。”

洛姓年轻人冷冰冰地说道：“反正你们也很快就会用自己的眼睛确认了，不是吗？”

湛秋笑了起来。“好吧。”

他掰着手指，一件一件的数道：“我们昨天已经见识了仙姑娘娘役使五鬼的法术……很精彩，看起来就跟变魔术一样。”

湛秋故意在“魔术”二字上加了个重音，果然看到洛汀的眼角又微微抽搐了一下。“等会儿我们还能看到降灵……”他摇了摇两只手指，“这便是两样了，对吗？”

说话间，三人不知不觉已经快要走到了水榕山庄的会所了。而那姓洛的年轻人却在这时忽然停下了脚步。“你们不是想知道仙姑娘娘她还有什么神通吗？”

他的眼神扫过湛秋和陆笑闲的脸，细长而眼皮浮肿的一对小眼睛里，莫名闪过一道精光。湛秋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却什么也没说，仍像一个好奇的游客一般，笑着连连点头。“请看那边。”

洛汀忽然抬起手，朝前一指。他指的方向并不是水榕山庄的会所，而是远处一座山头。水榕山庄的位置十分特殊，除了建筑物所在的狭长地带之外，不是山地便是悬崖。这也是1号别墅之所以能成为“密室”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现在洛汀指出的山头，在湛秋和陆笑闲看来，似乎都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若是非要挑出哪里“特别”的话，大约便是那座山面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是一座比较平面的“悬崖”，陡峭但平整，仿佛可以当攀岩运动的场地了。“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对吧？”

洛姓青年说道。湛秋很配合地笑答：“没错。”

陆笑闲也轻轻地点了点头。洛汀接着说道：“可是，我曾经亲眼看到过，山崖上出现了狐仙的身影。”

他顿了顿，仿佛是要强调一般：“巨大的，清晰的，真正的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