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但你公司有人是啊。我相信，你们整个服装团队的力量，设计一件礼服还是可以的吧？虽然我也很怀疑，但是为了……恩，还是将就一下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电影节。”

俞馨予一边说着，脑子里似乎就已经在幻想电影节的场面了，那种不屑的口气，让倪佳人心中窝了火。她的语气，简直就是对整个倪氏服装设计部的侮辱。“倪氏大多数服装定位是气质与素质，我想，俞小姐恐怕不适合。”

冰冷的话将俞馨予从她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你说我没气质没素质？”

倪佳人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倪佳人，我电影节的服装找倪氏是给你面子，也不是来找你商量的，你做也的做，不做也得做，不然，你就等着浮石和俞氏的双重打压吧。”

她的话，甚是猖狂。倪佳人就算不怕俞馨予，也是很忌惮浮石和俞氏的，她沉吟片刻，这个单子，接也不是，不接更不是。“我说你这个人，脑子有病吧，我特么真想把你丢出去喂狗了！长脑子了吗就来瞎嚷嚷，一个人在这儿吠什么吠？”

楚晴在门外实在听不下去了，推开门便破口大骂。俞馨予瞬间被骂得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的，气鼓鼓地瞪着楚晴，又拿她无可奈何。“瞪什么瞪？眼珠子快出来了！”

倪佳人嘴角微扬，楚晴就是有这样的功力，简单粗暴地让对方无话可说。“俞小姐，我可以接受，但是，你也要配合我们的工作。”

“佳人！”

倪佳人拦下楚晴要说的话，表明她心意已决。一个单子而已，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目的，但不能与浮石和俞氏为敌。而且，她似乎也有必须在倪氏设计的理由。不然，她恐怕也不会来这里受辱。“呵，你不是很不得了吗，也会怕？”

“当然。”

倪佳人一笑嫣然，“我怕俞小姐一不小心惹怒我，我让设计师给你设计个露三点式。”

“你……”“走吧你，脑子都没长齐还来跟我们掐架，别找死了！”

楚晴两步将俞馨予推出房门，毫不客气地冲着她的脸，砸上了房门。而另一边，苏泽修的办公室，三个男人坐在一起，盯着电脑里反复播放的画面。“这个人……我怎么看都像女的。”

祁闻看得累了，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我们医院也恰好是一个女医生丢了白大褂，而且，是在拿回家洗的路上。”

“佳人说是男人？”

傅司臣淡然地坐在苏泽修的对面，双手轻松地扣在一起。“是，她摸到了他的手，很粗壮，也很粗糙。”

“有没有可能是一个稍壮些的女人？”

“不可能。”

傅司臣一句话否认，并指了指屏幕，“她的身材并不胖。”

“的确。”

祁闻默了，再三地确认了视频里的人像，还是没看出来具体的胖瘦，“我怎么看不出来，你们都什么眼神？”

“结果呢，祁闻，你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傅司臣直接略过他的问题。“那个施工的人一口咬定是意外，而且好像也很害怕担责任，不像是装的。那个时候佳人的小助理也在，应该只是意外……”“助理？”

“恩，叫什么小林的。如果不是她推开了佳人，恐怕被压在水泥块下的就是佳人了。”

苏泽修想起那个女人，解释道，“她被压住了双腿，虽然解救及时，但是骨头被砸碎了，血肉模糊，已经截肢了。”

“可怜了，挺年轻漂亮的一小姑娘。不过，要不是她把佳人叫过去，可能事情也不会发生……”他感叹的话语被两人当耳旁风过滤了。傅司臣眯了眯眸子，调整了坐姿，仔细地看着屏幕里放映的每一幕画面，总觉得哪里不对。苏泽修问，“小四，你当初没看出什么吗？你是唯一见过她的人！”

“房间太黑了。”

他还来不及看，那人已经跑了。还撞上了他受伤的肩膀，力气的确很大，他的伤口瞬间传来痛楚。匆忙追出去也只看到一个跌跌撞撞的背影。但是，那个背影，似曾相识……傅司臣蹙了蹙眉，想起当晚的场景。“那个人比我矮一个头，被倒下来花瓶的玻璃划伤了，大概在鼻梁的位置，但恐怕还没找到人伤口已经好了。”

“不会那么快，伤口有个恢复期，完全消失常人都要半个月以上。”

苏泽修立即以专业的眼光分析。“祁闻，你继续查工地的事情，我觉得有蹊跷。”

“好。”

“医院的事情交给我，小四你就根据线索查一查那个人……”“恩。”

三人眸光犯冷。即便是在世人面前宣布，倪氏以及倪佳人有三大巨头的人撑腰，依旧有人不怕死地往枪口上撞，那就怪不得他们心狠了。查出来的人，必然不会有好结果。倪佳人还是照例去普通病房的助理小林，若不是她，恐怕自己连命都没了。只是，她现在失去了双腿，精神状况十分糟糕。即便她请了最好的心理医生，也无法让她开口说一句话。还没走到病房，就听到一阵咆哮声，“你走！你走啊！我不要见到你！要不是你我就不会失去双腿！都是你！你个骗子！骗子！”

“滚！”

“滚啊！”

尖锐而凄凉的声音穿透了医院的走廊，路过的人也频频侧目。倪佳人下意识地去看楚晴，然后两人三步并两步地跑到病房前，推开房门，“小林，怎么了？”

看见里面的人，倪佳人和楚晴都愣了。里面的人也愣住了。“倪……总？”

“薛楷瑞？”

薛楷瑞很惊诧，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倪佳人。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回答，“她……是我女朋友。”

“谁是你女朋友，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快走啊！”

小林奋力地推了薛楷瑞一把，猝不及防，薛楷瑞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抱歉……”薛楷瑞一脸谦逊的模样，似乎收敛了以往的张扬，而且一脸认真和心疼，对小林似乎真的投入了感情。倪佳人和楚晴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次在倪氏外见到的女子，竟是助理小林。当时傍晚的夕阳恰好逆了光，她没看清楚女子的容貌。小林再次陷入了沉默，躺在床上，眼神呆呆痴痴地望着窗外不算温暖的阳光，懒洋洋的，也让她显得有些没有生气。倪佳人进来听到的那几声吼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接下来的几分钟，她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两人没有待多久，便离开了。把剩下的空间都给了薛楷瑞和小林。对于一段感情来说，一双腿的有无在很大程度上也决定了许多事情。刚走到门口，苏泽修突然从背后出现，一手揽过楚晴的脖子，硬生生地把她拽走了，“苏泽修？你什么毛病啊？放开我！”

“这是医院，安静。”

楚晴，“……”她要被勒死了，哪里还顾得上安静！倪佳人看着两人吵吵闹闹地离去，嘴角一抹笑意。其实，爱上一个人真的就在不知不觉间，不知道有个人可曾注意到自己的心思。不要在意识到的时候晚了一步。就像她。她淡淡地推开门，却诧异地看到窗前一抹逆光的身影。他穿着一件白衬衫，套了一件驼色的针织衫，是很休闲的装扮，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风景，自然地融入了秋景中，成为了一副美妙的画。倪佳人看得有些痴，嘴角笑意渐显。“小四……”一声亲昵的呼声脱口而出。两抹身影却同时颤了颤，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许是傅司臣看倦了风景，他才缓缓转身，直入正题，问道，“俞馨予来找过你？”

“嗯，找我设计一件礼服。”

“嗯。”

简洁的对话，还是像往常一样。不过，他没有拒绝她的称呼呢。倪佳人心中窃喜，低头时候微扬唇的瞬间，恰似秋日的温柔。如果她不做什么惹他生气的事情，其实，他们还是可以和平共处的吧？哪怕只是像这样说两句简单的话，也好。倪佳人绕过病床，走到与傅司臣的一侧，坐在床沿上，与他看同一片风景。秋天的黄叶，瑟瑟地落着，不算温暖的日光，却温暖了秋日的颜色，一副恬淡的景色，一对暖心的画面。至少，对倪佳人来说，是的。“小四，你觉得我还有机会成为一名建筑设计师吗？”

“嗯。”

那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你觉得可以，那一定可以。你的话，向来最准了。”

倪佳人嘴角噙着笑，眼里也满是暖意，像是被阳光和黄叶照出了金黄的光，语气亦是恬静中带着欢快。傅司臣，“……”“不知道‘城市的星空’出来会是怎么样的效果，可能达不到跟图一样的效果，但是，能把我心中的想法实现，我很开心，也很期待。”

“如果这个设计给的人不是你，恐怕，这辈子，这个梦也只能是梦了。”

那也是他的梦，他当然会让它实现。“小四，你还记得城郊过去的那座山吗？就是有草坪的那座，你十八岁的时候带我过去过。我的设计灵感，其实是来自于你呢。”

倪佳人一个人喋喋不休，难得的单独相处，她好像好像可以跟他忆一忆从前、谈一谈现在、想一想未来。但也希望幸福的时光永远停驻，只要这一刻美好犹在，从前又如何，未来又怎样，只要这一刻永远再见就好。“你还记得吗？想要在城市看星空还是你说的呢。”

“你肯定不记得了。十二年了，我都快忘了……”傅司臣听着她慢慢地从她的十三岁、他的十八岁回忆起，将记忆拉得很长很长，将思绪拉得很远很远，似乎他们都回到了最纯真的时候。那一天，他没着急走，倪佳人没有提任何不该提的字眼，度过了这五年来，她以为的，最美好的一段时光。美好的时间，总是平淡地过着。只要是好的光景，平淡就平淡吧。她宁愿平淡一辈子。他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