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年完全是懵的,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很厉害。”
顾媛笑起来,问:“那你想不想知道那两个病人是谁啊?”
为什么要知道那两个病人是谁?多存活了四十多天,意思就是现在已经去世了,顾媛要跟她介绍两个死人做什么?小丫头兀自在旁边走着,眼眸清亮如水,抿唇不说话。顾媛按捺不住。幽幽冷声道:“你回去问一下慕修辞就知道了,那两个人都跟他有关系,你问问就知道了!”
小丫头没心思听她说话,不点头也不搭腔,当她不存在。她才不会去问慕修辞。顾媛一直送她到楼下,也没耐心了,蹙眉道:“那我上去照顾爸爸了,你记得那件事,一定要跟慕修辞说,必须争取到我们家来!”
小丫头依旧淡定地点了点头。顾媛心头不安。但还是冷冷嘁了一声就上楼去了,顾时年那软糯的性格她知道,敢不听话!不听话进门顾沉山能打断她的腿!小丫头就站在那里,周围陆陆续续人来人往,等顾媛上去了,她拿出手里的那份自己看不懂的文件来,拆包装揉了两下,直接丢旁边的垃圾桶里!要她去找慕修辞帮忙吗?凭什么?相比之下是慕修辞对她更好一些,可是自从她嫁给他,就没有为他做过任何一件事!她不知道顾家哪里来的自信和脸面继续求慕修辞做事。但她顾时年,没有那个脸。这件事不管明着拒绝顾沉山,还是暗着拒绝他,顾时年都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她不想明着起冲突,那就这么耍阴招,随便顾家的人想拿她怎么样吧!大不了你弄死我呀!做完这一切,顾时年拉了一下双肩包的带子,跑出去了!外面阳光灿烂。顾时年跑下去,跟那个司机说了一声,让他开去旁边的精神病院门口等她,她去里面见一下林苡薇,很快就出来。……精神病院。林小菊再一次见到顾时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苦涩一笑,赶紧把她拉过来说:“年年可算来了,你该庆幸,精神病院没电视,没网路,不然给你妈妈看到你之前的新闻,不吓死啊?”
顾时年心头一紧,打问着:“我妈妈最近怎么样?”
林小菊拍拍她的手,一笑说:“这你放心,挺好的,林阿姨这一个月的状态比之前都要好,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了,呐你看,现在刚吃完药准备要睡了,走我带你去见!”
很难得看到林苡薇清醒的样子。顾时年想着,上一次见到她清醒的样子,好像都是一年多前的事了。林小菊敲了敲病房门。里面的护工说了一声:“进来吧门没锁。”
顾时年心头像是被一只大手猛地抓紧了,她眼睛清亮如水,鼓足勇气推开了房门。林苡薇半靠在床上面,除了发丝有些凌乱外,瞳孔正常,神情正常,脸色憔悴但是难得的不发病,看见顾时年恍惚了一下:“年年。”
顾时年猛地眼圈就红了。很红很红。她深深深深地吸一口气,仰起璀璨的笑脸来,道:“哎!”
很快林小菊就招呼着护工一起出去了。病房里就剩下她们两个人。林苡薇揉了揉脑袋说:“我觉得这日子过得不大对,我明明该穿棉袄的,早上要穿,小桃不给我穿……我说天气冷,结果到了中午,又热起来了……”林苡薇的记忆大概还停留在去年冬天。寒假之前顾时年来看她。给她带了一些自己能买的补品,和学校发的一个三等奖学金附带的电子表。电子表能显示温度湿度和时间日期,至今都蒙了一层灰放在床头,框里满是小罐小盒的药品。顾时年将书包一放,抓住她凉凉的手,说:“那得看天气穿衣服啊,热到了怎么办?我小时候生痱子,你给我涂一大片的痱子粉,多丑啊?”
林苡薇定定看着她,然后说:“你好久没来看我了,高三上课忙?你个没良心的。”
怎么又到高三了?“妈妈你糊涂了,我都结婚了,上一次你在顾家不是见过?最帅的那个。”
“你不许早恋,不能人家长得好看你就追,你也不难看啊……”“好好好我不难看。”
顾时年拉开自己的包,幸亏里面随时有带一些零食,她剥开了统统拿给林苡薇,林苡薇没见过好些零食,吃的也挺开心的。“妈妈你记不记得你多大?”
“二十八,”林苡薇把藏在枣子里的核桃抠出来吃,说,“我还没三十呢,我改嫁还有人要……”顾时年:“……”“妈妈那我呢?”
“你十三,”林苡薇连枣子一起吃下去了,“你发育得晚,十三岁才来那个,别的女孩子都来好几年了……哦,现在不错了,胸长得也不小,你爸爸对你挺好的……”顾时年两手捂住脸,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胸部,好像是比之前长大了一点点。顾时年趴到床头去跟她商量:“妈妈我们家里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稍微值钱一点点的就行,可以拿给我吗?”
林苡薇扫掉瓜子壳,蹙眉看着她道:“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呢?从小就只知道要这个要那个,我卖水果,你要吃香瓜;卖衣服,你要穿裙子;好不容易我进工厂做女工,你天天让我偷人家厂子里的葡萄糖……”“哎呀妈妈,小时候都不懂事的,还没长大嘛,”顾时年晃着她的腿说,“我现在有事要用,我结婚了,我爸拿了人家一大笔钱,然后我一丁点嫁妆都没有,我怕坑了人家啊,我们还有没有点值钱的东西……”林苡薇恍惚听懂了,仔细想,好像是想起来有那么个人。“……就是长得好看的那个,还叫我妈来着?”
“对对对,你想起来了!”
林苡薇四处翻腾着,寻找着什么,一边找一边说:“对……你这个事情做得对……不能坑人家……妈妈没白养你……你等等啊……”林苡薇起身去找,终于在柜子里找到个东西,是个陈年的银戒指,很粗大的那种,能套在顾时年拇指上还大出一圈来。“呐就这个,别的我还有用呢不能给你,你拿走吧……”顾时年捧着那个大的吓人的戒指,叹口气,好想自己穿越回清朝去戴它,现在嘛穿根线系在脖子里就像狗链子似的。“好。”
但这是林苡薇给她的,她不嫌弃。“妈妈这个有纪念意义吗?如果是爸爸送给你的,我就不要了!”
“不是,”林苡薇又重新躺回去,说,“你爸爸送给我的我都卖了,纪念个屁,这是你姥姥留给我的,你姥姥嫌丑才给我的,没事你拿走吧……”这真是亲妈呀。顾时年把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口袋里。林苡薇果然什么都不知道,跟她聊得很欢快,一边聊一边困了,勉强睁开眼睛,说:“你怎么还不走呢?快上课了,赶紧去吧……”“妈妈我才过来不到一个小时。”
“你吵着我睡觉了……”顾时年拍拍腿,实在没办法,只好坐在那里看着她,看她睡着,偶尔接个一两句她犯迷糊的话。“年年……”“嗯?我在。”
“戒指拿去改改……太丑了,别丢人,啊……”“……好。”
从精神病院出来,顾时年的心情很复杂,不像从前那么压抑,但也不算太轻松。手里捧着那枚戒指,觉得满心都是暖暖的。跑到车前,她额上冒着汗,问:“你急不急着回去的?我还要去个地方,你陪我吗?”
司机汗颜,道:“我今天就是要跟着您的,太太。”
顾时年点点头:“好。你不觉得烦就行。”
司机又载着顾时年拿去了银器店。这年头,改银器的人很少了,大家都不怎么缺钱,旧了就会买新的。好在,顾时年拿去的戒指很沉,分量很足。她要改成一副对戒,男女情侣对戒,师傅看了看绰绰有余,提前跟她说好:“这个可是有损耗的,再加上上面有尘土,斤两可是不可能维持不变的。”
“没关系你改吧。”
顾时年心疼了一下,还是说道。“小丫头你怎么不买铂金啊,铂金亮啊,这年头很少有人戴银的了!”
师傅一边改一边说。顾时年吸气又吐气,想着怎么解释才能不显得那么穷酸。“戴银的……对身体好!”
师傅窘了一下,看一眼那小丫头诚心的模样,做工不自觉更精良了一些,打磨抛光,出来的效果也是极好的。顾时年拿着两个蓝色的绒盒子,走出了银器店。笑意满满。“走吧走吧!我们回家!”
她坐上车,梨涡里的浅笑很诱人。司机点点头,一边上车,一边给慕修辞那边发了信息过去,随时报告了她的行踪。……夜。顾时年守着那一对小巧的绒盒子,想了半天应该怎么跟慕修辞说。门外传来了车声。嗯,她想好了。对,就说这是妈妈送给我们的!我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