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还无所事事地去马德里各处玩,买礼物,能那么正常地面对他。需要多大的勇气。许久许久。门终于打开,慕修辞走出来,外套什么的都没穿,走到了石凳前,正在石桌上摆弄猎枪的顾时年面前。顾时年一愣,长睫颤了颤,回头,却看到他一身灰色的毛衣就站在身后。吓了一跳。零下十几度的天气,这样不行啊。慕修辞俯首下去,冷笑一下,哑声道:“那天晚上是她骗你的,我没碰她,而至于她碰了谁,我不知道。”
什么?一个震惊的雷劈开在了顾时年的脑袋上。她手都僵住了,好半晌才脸色一阵一阵白,反应了过来。是苏心然骗她的?她当时……智商就那么低吗?只听见那么个声音,也没听见慕修辞说话,她就当做是真的了?不。万一是现在的慕修辞骗她呢!“用得着这么辩解吗?我说了,当时你们合法,证都领了,真做又了有什么?”
顾时年扛起猎枪,又想离他远点儿,“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开始质疑自己的智商了?在你看来我就是蠢,就是容易被人骗,是这个意思吗?”
“你走远一点儿,你说什么我都不相信,你怎么样也跟我无关!”
可是。当听慕修辞解释出那一句的瞬间。顾时年觉得一直压抑在心底关于那一晚的阴影,好像突然照射进了一道光来,心头,瞬间舒服了不知道多少。但她不想承认这一点。只想着逃避。“还有我告诉你,枪在我手里,我看见你往里面放子弹了,你再不离远一点,我走火了你别怪我。”
顾时年恐吓着。“年年。”
“嗯?”
“你保险没拉呢。”
“……”保险?哪儿是保险呢?顾时年伸出手,捣鼓了好一会,愣是看不懂,一瞬间又被气到没脾气。慕修辞这个混蛋。赶紧走远一点走远一点!慕修辞浅笑起来,天寒地冻之间被冻得指骨瞬间泛了红,但是,他很开心。他的年年,从来被欺负了也不问一句为什么,她就像个草履虫,一直趋利避害,越是她在乎的人,她越不敢问一句为什么,只想着要躲开,多开就好了。这么久以来他一直试图打开她的心扉,降低一些她的痛苦,可是她心门紧闭。这下,终于打开了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他已满心欢喜。……“你去把这些,放在兔子经常出没的地方,洒均匀一点。如果运气好,中午前我们就能猎到一两个。”
“你确定这里有兔子啊?等一下别打到老鼠。”
他冷冷白她一眼,盯着她看。顾时年摆摆手:“好好好,我去放,你把枪收起来,看着点儿啊,别打到我了。”
“顾时年你再说一遍,我在你眼里是白痴吗?”
顾时年也不管他发不发怒,拨开枯树枝走出去了,到了一些树底下,将青菜碎屑洒在周围,还放了一些大的叶片,兔子一时吃不完的那种。撒好了,拍拍手赶紧过来。慕修辞发现她跑得有点快,肚子就几个月了,还这样不注意。“慢一点,你以为自己是兔子么?”
他架住她,蹙眉嘱咐了一句。“我这不是怕兔子发现我?”
“你动静再大点,狗熊都可以发现你了。”
“……”这男人,她做什么都不对,想干什么呀?中午的太阳升起来了,雪隐隐有化掉的迹象,顾时年趴在枯树枝堆里,困得打个哈欠闭上了眼睛,道:“等一下兔子来了叫我,我想睡一会。”
他凝视着她被太阳照耀着的睡颜,冷笑:“你的心还真是大,这种时候,都能睡着。”
“不大我就坚持不到现在啦,”顾时年歪歪头换个方向睡,道,“我也还有些问题要问你,等我心情好了,我一并问。”
一句话,让慕修辞的心脏瞬间软了下来。他眉眼舒展开来,神色温柔:“好。”
宝贝,我就怕你不想问我。等了不知道多久。顾时年睡得很熟,熟到都流口水,突然,有人碰她,轻柔搂着她的腰,轻声在耳边唤她:“年年……”顾时年醒了,一看,自己被慕修辞抱得很紧,他眉眼紧张,蹙眉轻声道:“我得开枪了,你捂住耳朵。”
兔子来了吗?顾时年顿时大气都不敢出,擦擦口水,赶紧卧在那里,捂住了耳朵。有两只灰兔,一只颜色深一只颜色浅,一大一小,蹲在那里啃白菜吃,一边吃,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不知道慕修辞想打哪个。猛然,两个兔子叠在了一起。突然,耳边“砰——!”
得一声巨响,树底下那里扑棱了一下,雪花荡起无数。顾时年吓得趴下抱紧了脑袋。妈呀,枪的后坐力好强大,树枝堆都跟着颤了颤。等她抬起头时,慕修辞已经拿起猎枪走过去了,顾时年不甘落后,赶紧也上去,一看,大灰兔子死了,浅灰兔子伤了前爪,还在原地扑腾着,在原地转圈。“哈哈,两只,打到了,你好厉害!我们中午有兔子肉吃了!哈哈哈……”顾时年高兴得瞬间清醒,简直要跳起来。他凝眸望她,好像很久都没看到过她这种笑颜。一点点的误会解开,竟然就让她高兴成这样。“你不是孕妇么?看杀生这么高兴,你就不信点儿佛?中午吃素算了。”
顾时年瞪圆了眼睛。“我可是孕妇啊!孕妇信佛有用吗?佛能保佑孩子吗?不能,但是肉可以啊!我肚子早就开始叫了,你没听见吗?它在叫,说我缺肉,懂了吗……”“你给我拿一下。”
顾时年伸手去抓大灰兔。“太脏了,又很沉,我来拿。”
“就给我玩一下又怎么样?看一看啊。”
“这是死物,不吉利。”
“胡说,肉最吉利了……”两个人跌跌撞撞回了小屋,顾时年最后拿了那只没死的兔子,决定养一养伤,带回去算了。……中午时分太阳升上来。两个人带了最简单的火锅调料,凑在一起热气腾腾地吃兔肉火锅。筷子不经意碰到一起,顾时年猛地缩回来,他眸色深邃,流光缱绻,将那一块肉夹到她碗里去。壁炉里火焰哔哔啵啵地在响,两个人吃得静寂无声。“你刚刚说想问我一些问题,问什么?”
他温声诱着她说。顾时年吹了吹碗里的萝卜,喉咙口有些堵,有些怕,不敢问,却最终还是问出口。“我在医院里,见到阿延叔叔了。”
她盯着他的眉眼,察言观色。“嗯。”
他却不动声色,一派淡然。“董叔把他的事情全部告诉我了,经历火灾,他被人栽赃陷害,坐牢十几年。”
他微微蹙眉。董瑞成到底是心里憋不住事,还是告诉她了。“那你怎么知道,他就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他神情依旧淡然。顾时年愣了一下。“我不知道。但是你帮他安排工作,帮他安排心理治疗,那就是说你不相信他是杀人犯。不是吗?”
“我信他不是他就真不是吗?”
他凝眸看她一眼,嗓音低柔,“年年,你的逻辑是这个?”
“……”顾时年差点儿被他弄懵了。但她不傻,她知道,他这是在故意套她的话,试探着她对他的信任。“没事。我就是问一下。”
顾时年眨眨眼,说。“这是你的家事,我相信不相信,对你又没有意义?”
两人又沉默。他坐下来。灰色的毛衣穿在身上有一种很令人安定的感觉,他凝眸看着她,顾时年觉得小脸发烫,她实在不习惯这个男人这么灼热的眼神。他浅笑一下,伸出手,道:“你坐到我身边来,我告诉你。”
鬼使神差的,顾时年就坐过去了。她告诉自己,她只是对慕修辞家里的事情有些好奇,不管怎么样,夫妻一场,她离婚稀里糊涂也是不甘心。他对她的举动,并不过分。太阳照耀过来,迷离的光线正打在他英俊的侧脸上。“年年你还想知道什么呢?”
他问。“既然不是阿延放的火,那是谁?你相信阿延,不会莫名其妙就相信,你一定知道是谁要害你们母子三个,对不对?”
小丫头一针见血。他凝眸盯着她,眼神温柔。“谁说我一定知道?”
“直觉。”
小丫头眸光清澈见底,在椅子上蹭来蹭去的。“跟你相处这么久,的直觉。”
他沉默几秒。片刻后浅笑起来,他问,“直觉有没有告诉你,我还爱你?”
一直爱你。更深地爱你。顾时年愣了一下,然后,蓦地浑身都热起来。她扭过头去,不看他。“动不动就告白,你的新招吗?”
他轻轻仰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道:“怕不说,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