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乡土沟村。

　　村头小卖部的面包车开回来了，首先先喊一嗓子：“老齐！老齐！你家孙孙寄快递回来喽！”

　　山区满目黄土，很是空旷，两家虽然距离远，可这一嗓子，仍旧叫半个村的人都听到了。

　　邻居不由叹息一声：“老齐这孙孙捡的好，给他儿子磕头上坟，以后还能给他披麻戴孝的，不至于没个后。”

　　“是不错，霖子孝顺，有心了。”

家里老太太也这么说。

　　旁边男人哼了一声：“有啥孝顺的？还不是上了大学一走老远，还不如当初别上了，留家里老老实实种地，这会儿老齐重孙子都能抱上了。”

　　话音刚落，就听旁边媳妇一声冷笑：“人家霖子走的再远，每个月给老齐打一千块钱，每回去新地方还都给寄特产……”

　　“你倒是在家种地了，我也不要你寄啥水果点心藕粉啥的，你咋不每个月给我给妈一千块钱呢！”

　　男人当即不吭声了！

　　每个月一千，乖乖耶，一年不得……不得……不得一万二了！

　　他梗着脖子：“一万二一年多吗？进厂打工，两个月都能挣到！”

　　“那你去挣啊！又懒又馋……你看村里还有几个你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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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家的吵吵闹闹，老齐是一概不知道，他只是赶到小卖部，用挂脖的毛巾擦了擦，满脸的汗，这才笑道：

　　“这又寄得啥？”

　　老板笑起来：“这我哪儿知道！寄的风风快递呢，这边快递点太远了，还是托人家邮政的给捎带上的。”

　　“你跟孩子说说，下回还是寄邮政，咱这儿偏僻，邮政的车送包裹才能捎带到我这里。”

　　老齐也觉得是，不过孩子以前寄过水果，那还得风风，说是省的烂了。然后再转邮政——

　　这边开邮政车的是乡里人，经常帮忙捎带别的东西到镇上，这边小卖部隔天去进点豆腐啊什么的，就能捎带回来，倒也方便。

　　老齐还在絮絮叨叨：“男娃，就是花钱大手大脚，我在家里不缺吃喝，他老寄这些乱七八糟的，钱都花没了。”

　　“都这么大了，再不攒钱在城里买房，到哪儿去娶媳妇儿呢？”

　　“哎哟！”

小卖部老板笑他：“你当初不说这捡来的养不家，非得叫他留跟前儿吗？要不是那个支教的大学生上门骂你，你还不干呢！”

　　老齐半点不羞愧：“他原来也不咋说话，嘴巴又那个样子，闷头闷脑的，咋知道现在能有出息嘛？上大学还得贷款，欠国家的债，前年才还清……换你你愿意啊？”

　　“再说了，留我跟前有啥子用？学的种地，咱这片儿能种啥子？还不如在城里上班，找个媳妇……”

　　一边说着，一边拆开包裹——山里人不讲啥隐私不隐私的，孩子寄的都是些吃的用的，老齐嘴上抱怨，心里不是不美的。

　　难免想炫耀一下。

　　这不——

　　“你说上回寄过来那草席……哎哟花那钱！我上回去集上，看人家那草席都涨价了，现在要三十，还没我家这老竹席好呢！”

　　老竹席好些年了，也就是边上竹篾翘起来了，中间能睡的。

　　小卖部的就看不得他这样子，闻言笑骂：“那草席我看比集上的好太多，怕不得五六十块，你不要给我！”

　　“那不中！”

　　老齐感叹：“你别说，霖子当初学的这个农业看起来有前途，眼光练出来了！寄过来的东西味道都好，这个草席也不一样，昨晚上躺着风扇都没吹，一夜清凉凉的，都没出汗！”

　　多稀罕啊！

　　而且他们这里不咋长竹子，更加长不了郁郁葱葱的野草，他昨晚上偏就闻了一夜的青草香，早起来都觉得是睡在红薯藤上。

　　净瞎胡扯！

　　小卖部老板心想：

　　就他们这里，每天不是大太阳就是大风的，三十多度还不热呢？

　　炫耀孙子越发没谱了。

　　“真这么好，等下我就去你家躺着——这回寄的啥？”

　　老齐刚拆开包裹，一股子鱼虾特有的鲜香味扑面而来！

　　“哎哟！哎哟！”

　　鱼虾在这里也稀罕呢！老齐这回的惊喜比上回收那草席大多了！

　　“闻着真香啊！”

　　小卖部老板狠狠闻了两口。

　　老齐喜滋滋的，一边伸手抓了一把鱼干：“来来来，拿袋子来，给你抓点。”

　　想了想，虾也给抓了一把。不过比鱼干少多了。

　　回回快递都是人家帮忙捎带，这回老齐也没抠搜，拎着袋子就回家了。

　　走半路上，还忍不住摸了根儿烘干的小鱼干直接吃——

　　哎哟我滴妈呀！

　　这个鱼干咋这好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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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卖部老板也在说：“这鱼咋这么好吃！”

　　一边又去架子上寻摸：“进的酸菜呢？我记得有啊……”

　　腌酸菜那个青菜，他们这里长不好，所以老板每次都买一大罐，谁家买就称一斤半斤的……此刻扒拉半天，终于把塑料罐翻腾出来，一边大喊：“兰花，中午炖个酸菜鱼吧！”

　　一边喜滋滋进屋去：“霖子刚寄回来的，老齐给抓了一把——特别的好吃！”

　　农家人干活，手虽粗糙，却厚实！

　　那一把抓的实实在在不含技巧，可不少呢。

　　媳妇也挺惊喜：“鱼啊！哎呀霖子这个大学上的好，天南海北的，啥好吃的都叫他吃着了。”

　　再看看虾，硬是没忍住拈了一个，壳子酥脆的不行，虾肉又鲜……

　　哎哟！哎哟！

　　她瞬间心疼起来，一把将袋子里的鱼虾都拿走：

　　“等咱孩儿星期五晚上回来再吃！”

　　老板：……

　　今儿才周一呢！

　　他跟媳妇商量：“你看你抠搜的，鱼虾咱这是买着不方便，又不是吃不起——这样，你中午先都给做了，等会儿我就问霖子，看他在哪儿买的，再给咱来几斤！”

　　其实还是心疼的，毕竟还在这村里，就是有钱也很有限，他们这边的鱼虾卖的也贵。

　　但……这么好吃，多吃点也不算啥！

　　媳妇手里还捏着半截酥脆的鱼尾巴呢，此刻纠结半天：“那行，那我都给做了？”

　　“做吧做吧！”

　　老板一挥手：“我等会儿就打电话，再买几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