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那清澈坦诚得似乎可以一望到底的眼眸，楚濂心中一时间也是一动，只坚定了语气，对着她字字说道，“我会陪着等到你没有这些顾虑的那一天。”

“你大可不必这样，”没想到七拐八绕，终究还是绕到了这个话题之上。叶姿禁不住皱了皱眉，认真地望向楚濂，“凭你的条件，全然可以找到更好的女孩。”

一向温和处事的楚濂此时却是出奇的固执，她话音才刚落，便已经跟随者接了上去，“既然你觉得我足够好，又是为什么那么久都不肯正视我的心意？”

叶姿闭了闭眼睛，继而才睁开了眼睛，内里依旧是一片清明澄澈，看不出有半分虚假之意，而她的语气也是镇静而严肃的，“因为我正视了自己的心。”

“我明白了。”

她坚决的态度，终于让楚濂停下了继续辩驳的冲动，转而对着她一笑，语气褪去了刚才不经意暴露出的激烈，重新回归一片平和起来，“我尊重你的决定。”

她也一下子弱了声势，转而低下了头去，从颤动的唇间嗫嚅道，“对不起……”“现在说对不起未免为时过早了一些，”楚濂有些好笑地看着那毛茸茸的乌黑脑袋，语气虽然听上去有些漫不经心，一字一句却都是认真，“我还没说我要放弃。”

“你……”叶姿没有想到自己这样明确的拒绝换回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面上的神情不觉有几分僵凝，正欲开口，已经被楚濂抢先一挥手，止住了口中的话语。面对她那微微瞪大了的如水双眸，他努力盯着她眼瞳中映照出的自己的身影，声音温和却又充满着不容置疑的味道，“我尊重你的决定，所以请你也尊重我的决定。”

话都已然说到了这个份上，她再多说些什么，都反而显得太过尴尬。叶姿眼神在面前的空气中飘忽了一会，只在心中思量着应该说些什么来打破此前有些僵凝的气氛时，不远处的天空上已经又炸开了一朵五光十色的烟花来。她在心中默默地松了一口气，一边伸手指去，眉目轻松，“看，好美的烟花。”

楚濂何等聪明，不消费力便已经猜测出了她的心思，便也不予拆穿，只是低低一笑，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是啊。”

一夜过去。想起今天要去见面的人，莫云风早早便收拾妥帖，一边整理了手中关于赤蝗那两个在逃成员的资料，一边开车直朝着白家那私人开辟的庄园奔去。门铃摁了几声，里头才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本以为开门的会是一贯服侍在白绍宸身边的张妈，正欲打招呼时，一抬眼却见门后站着的，是一位年轻女子。目光触及那熟悉面容的一瞬间，他差些就要脱口而出“叶姿”来，很快却又看到了眼前女子残缺的手臂，马上反应了过来——眼前的人哪里是叶姿，分明就是传说中的那个芯涵。早听说过她们二人容貌想象，也曾经看过照片，却没有想到，看见真人时，还是那样令人震撼不已。看着莫云风那有些呆滞的神情，芯涵只是低下眼来温婉一笑，语气很是熟络地招呼道，“云风，你来了。”

仅仅是一句话，莫云风的脑袋却霎时如同通了一条电流一般，刺激得某条敏感神经一疼，似乎有零碎的片段从脑内一个个闪现而过。他努力想要拼接在一起，却越发疼痛难忍，恍若在脑袋里的某个部位正住着一只猛兽，正在声嘶力竭地挣扎着要冲破囚笼放逐出来。莫云风刚从头脑的混乱和疼痛中挣扎着回过神来，便正好对上了芯涵那双带着古怪笑意的眼眸，不觉得精神一凛，有无尽的冷意自脊背蔓延开来。他稍稍稳了稳心思，对着她颔首，未曾流露一分怀疑的心思，“他现在在哪儿？”

“就在楼上书房，”芯涵有意地顿了顿，站在原地凝视了他的面庞一会儿后，这才不急不缓地移开了身子，一双漂亮的眼睛始终看着他，“请便。”

白绍宸果然在书房里头处理着工作，见到他到来，面色颇有些惊讶，很快又皱了皱眉，示意他反手关上门，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突然过来了？”

“有一些事情还是需要亲自找你才能确定。”

莫云风到底是没有告诉他与芯涵联系上的事情，只是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便走到了他的面前，“赤蝗那边……怎么办。”

知晓他问的是那两个逃跑成员，白绍宸低低一叹，“我已经让穆风去查了，他的人力总要比其他人的要有用一些。中国毕竟不是赤蝗的总部，想来凭借着穆风的手下力量，应该能很快查到他们的下落。”

“那就好，真是该死的……”想起昨天与他们之间的搏斗，莫云风便是一阵郁闷，“好不容易抓来的人，就这样越狱了，真是奇耻大辱。”

“毕竟他们是恐怖分子，你一个小小的律师所哪里是关得住他们的？”

白绍宸微微摇了摇头，并未责怪，只是又收敛了面上的其他表情，继续问道，“不过这些天以来，你有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消息吗？”

“那两个家伙果然是一个组织培养出来的，嘴都特别硬，我连番给他们上了好几次心理战，他们才肯吐出一点有用的东西出来。”

莫云风叹了一声，将自己手上搜集的情报复印件推到了他的面前，“你看看吧，只可惜了，就要挖掘出更大的证据时，竟然被那两个龟孙子跑了。”

白绍宸飞快地浏览而尽后，不禁沉了沉眉目，随即将那叠资料放入了手边的碎纸机，看着所有的东西摧毁了个干净，这才对着他点了点头，“这些天以来，辛苦你了。”

“都说了我做这些事情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家姿美人，”莫云风又回复了从前那副没个正经的模样，对着他懒散地笑了起来，继而耸了耸肩，“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记着……不要让我家姿美人等得太久。”

白绍宸微微沉了沉眼眸，“我会的。”

莫云风笑了笑，没有再回应，刚走出书房转下楼梯，便面对面地碰到了静静地候在楼梯口的芯涵。别墅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即使是在冬日寒雪天，芯涵在家中也是一身做工考究的长裙，更显得她体态纤瘦修长，像是稍微一折就会拗断，从头到脚踝没有一处不漂亮的。流水样的裙摆随着她轻微的肢体动作而摇曳生姿，时而露出光洁白皙的小腿肚，清纯中带着一丝别样的诱惑。见莫云风下来，芯涵回过头与他对视了一眼，随即自然大方地迎了上来，嘴边轻巧地勾起一个优雅的弧度，一边将手中刚冲泡好的花茶递给他，一边似是随口问道，“云风，与绍宸刚才聊得还愉快吗？”

来的时候已经对这个女人起了警戒的心思，莫云风有意识地避而不答，只是颔首微微喝了一口手中的花茶，当作意思。不同于她亲昵的称呼，一向没个正经的莫云风在面对她时，语气却是疏离而客气的，“谢谢芯涵小姐。”

“云风，你从前跟我说话可没有这样客气生分的。”

即使感觉出了他话语中明显的撇清关系，但芯涵面上如山茶花一般的纯白笑容没有半分破裂，看起来有些伤心，“算了，知道你是失忆了，这也本来不是你的错，只是突然想起我们此前相处的那样好，现在却跟陌生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一时间有些伤心而已。”

或许是因为心中更偏向叶姿的缘故，纵然知晓算起来自己应该跟芯涵渊源更深，然而莫云风的心中还是从一开始就对外表看上去如天使一般的叶姿存着几许怀疑，此刻如何会听不出来芯涵话中的意思，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转而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和你，从前到底有什么渊源？”

“云风，你从前是最宠我的。绍宸他从以前开始就是那一副不懂得表达感情的模样，经常把我气得不轻，每回都是你陪在我身边，一边安慰我一边帮忙骂他。想想那时候，我们相处得多么好啊，没想到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

“的确，”莫云风看着眼前带着清浅笑意的芯涵，意有所指，“人是非了。”

芯涵的眸色微微一动，假装听不见他话语中若隐若现的敌意，只是轻轻地一挑眼角，“幸好，我与绍宸还有机会再重新相爱。如又能与你重新相聚，也算是不枉活这一辈子了。”

“还这么年轻，怎么谈一辈子？”

莫云风只觉得她这句话来临得颇有些没头没脑，只是顺口应声了一句。芯涵便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举起了手中的骨瓷茶杯，借着喝茶的机会恰到好处地掩饰下了冷笑的嘴角。她所成全的，自然是他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