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那之后每一次出事睁开眼睛,床边都多了一张焦灼的,等待着她苏醒的脸。也许那人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看到他时,心里有多么的满足和安心。离婚了,却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这算什么,有失必有得?管它呢,反正徐熠星知道,从吴心语的嘴里得知那个男人为自己而流泪的那一刻起,自己的心,就已经无法再逃避和抗拒了!放下最大的心事,徐熠星感觉浑身都骤然放松了,连带头痛就减轻不少,在卓拉拿着检查报告进来时,她的嘴角甚至都是带笑的。卓拉努力维持着自己看似平和的表情,先对着吴心语点头示意了下,正想着用什么借口先将吴心语支出去时,就见吴心语忽然捂住肚子,小脸皱成一团包子,一边起身弯着腰往外走一边头也不回道:“你们先谈,我去上个厕所!”
“好……”卓拉松了口气,过去将门关上,并拧转反锁。徐熠星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所以只是愣愣的看着她,卓拉拢了拢金色的柔顺长发,在徐熠星的病床边坐下,摆出一副要好好谈话的姿态道:“熠星,关于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嗯?”
徐熠星语调轻快道:“卓拉医生请说吧。”
看着对方那副无知无惧的样子,卓拉深深叹息一声,没有将检查报告直接递给她,而是慢慢道:“熠星,我们经过仔细的检查后,在你的脑袋里发现了癌细胞的存在。”
“癌?”
徐熠星的表情有些呆滞,这么遥远的词汇,怎么忽然就,和自己联系在一起了呢?“是的,”卓拉将手覆在她搁在薄被的手背上,似在无言的安抚,但吐出的话语却仍旧是不近人情的裁决,“而且,癌细胞已经占据了大片面积,吃掉不少健康的细胞,属于晚期,目前国内还没有完善的治疗方案以及治疗方法,如果想要拿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的痊愈期望一搏的话,需要去国外做手术,我可以帮你联系我在国外的朋友医师,她所在的团队是世界顶尖的医疗团队,至于钱……你可以先不用考虑,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等、等等……”徐熠星眼前花白一片,一时之间竟什么都看不真切,她晃了晃脑袋,难以置信里面竟存在着可以夺人性命的癌细胞!她还没来得及表白啊,她还没来得及回馈给那个人同等的爱,她还没有感受过好像只存在传说中的幸福,怎么可以就此死去,怎么可以!“熠星,熠星,你冷静一下,听我说,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的,在当今的科技下,癌已经不是什么只能等死的绝症了,只要你愿意出国治疗,一切都有可能的,不是吗?”
卓拉怕她想不开,索性一把握住她的手,连声的劝慰。“还有……多久?”
“什么?”
“如果,不出国治疗的话,我……还能活多久?”
卓拉的神情瞬时黯淡下来,她拿起另一只手中的报告看了看,声音干涩的答道:“保守估计,最多……是两个月。”
两个月?才六十天,六十年也不过弹指一瞬间,更何况短暂的稍纵即逝的六十天!徐熠星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就什么也听不见了。良久良久,她才用低的近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卓拉医师,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吴心语回来的时候,徐熠星已经睡了,卓拉将削好的苹果塞进自己的嘴里,一边往外走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她睡了苹果归我了,检查报告我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了,我还有事要忙先走咯~”没有看透她故作轻松下藏着怎样的隐忍压抑,吴心语笑着点点头,冲她挥挥手,揉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肚子,慢腾腾的挪到床边,拿起报告一看,上面只简单写着徐熠星因头部遭受重创而出现暂时性头痛,但无淤血存在,静养一段时间就好。她大大的呼出口气,一点也没有起疑的在床边重新坐好,继续削苹果吃果皮。“不过,才走这么一小会儿,熠星怎么又睡啦?”
无解的低喃了一句,看着对方平静如水的睡颜,吴心语摇摇头,但一想到熠星的身体没有大碍,又无比开心起来。却不知躺在她面前可以任她随意勘察的人,之前曾哀求过离开的卓拉,给她注射了一管镇定剂。她现在不想面对任何人,她怕自己的异状会瞒不过对方的眼睛,给她一点时间吧,一点点就好。然后好好的,过完这剩下的最后两个月。时间慢慢流过,晚上七点十三分,徐熠星才悠悠转醒,吴心语已经把买来的苹果吃的只剩果肉,见她醒来,忙不迭的捧起一只献宝道:“熠星,吃个苹果吧!”
苹果去皮后容易‘生锈’,所以吴心语很有心的将它们放在了盛有盐水的大碗里,此时拿起来,还是水淋淋的。徐熠星勉力笑了笑,什么胃口也没有,但是看着好友期冀的眼神,还是不忍让她失望。她慢吞吞坐起来,浑身乏力,接过苹果,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也许是果皮吃的太多,让原本就闹肚子的吴心语又开始皱起秀眉,没一会儿就哼哼唧唧道:“熠星,你先吃着,我去上个厕所。”
“嗯。”
徐熠星笑了笑,目送她一路小跑的离开,那即便肚子疼也是满满活力的模样,头一次,让她生出艳羡。原本的衣服被血迹弄脏,不知丢到哪里去了,而穿着病号服又无法自由出入医院,徐熠星看着半开半阖的窗户,心思千回百转。也许再过不久,他就要来了吧。她将只咬了几小口的苹果放回碗里,将嘴里不知什么味道的果肉咽下,然后慢慢的下了床,朝着窗户走去。顺着窗口往下望,是一片近在咫尺的草地,原来这里仅仅是一楼,徐熠星轻舒了口气,将窗户拉得更开了些,翻身越了出去。夏深的入夜并不冷,相反,白天的燠热还未完全散去,此时连迎面吹来的晚风,都是暖呼呼的。所有的感觉都从未如此真实而令人留恋,徐熠星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下意识的想逃。但这次,她不是为自己而逃,而是为别人而逃。如果留下来的话,她知道吴心语一定会继续撮合她和容玉锦,而她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资格谈情说爱?不要给人希望,因为给的越多,到最后失望就越巨。她自己,就是一个最好的活例子吗?徐熠星顺利的逃出医院,沿着街灯一一亮起的大马路漫无目的的走着,披头散发,还穿着一身可笑的病号服,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刚逃院成功的精神病。她这样自嘲的想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一条略显冷清的街道,路旁有几家夜总会和酒吧刚刚开门,她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累,就随意选了一家走了进去,歇歇脚。调酒师还在擦拭用具,见她进来,奇怪的望了她一眼,随即继续手上的动作,徐熠星走到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坐下,有些虚弱的笑了笑,礼貌的问道:“请问,能给我一杯白水吗?”
“可以。”
酒吧里白水都是免费供应的,调酒师很利落的应了,见她面色发虚,还好心的给她倒了杯热的。徐熠星就坐在那里耐心的等,等水变凉。夜渐渐深了,酒吧里的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穿着奇怪的衣服以及一点都没有经过修饰的她,自然成为来客们的视线焦点,不过无论投来多少视线,她好似都没有感觉到似的,只用双手握着杯子,一点一点的喝着她已经变凉的白水,表情专注而虔诚,仿佛那不是无色无味的水,而是什么琼浆玉露一样。来酒吧的人也都不是什么正常人,所以大家也就多看几眼就过去了,他们是来找乐子的,这样看起来脆弱的好像一捏就碎的瓷娃娃,他们可不敢轻易触碰。但凡是总有例外,就在徐熠星认认真真的品着自己的白水时,一个身高体长的男人慢慢踱了过来,向调酒师也要了一杯水,然后在徐熠星身边坐定,转头,弯起一对墨色的好看眸子道:“小姐,可以交个朋友吗?”
解决完人生大事,哼着舒畅的小曲儿的吴心语慢慢悠悠的晃回病房,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到了:“熠星,今天晚上我们吃点什么呀?”
没得到预想中的回应,吴心语不满的嘟嘟嘴,一个闪身进了病房,刚想再追问一句,却见病房内的病床上,只剩下一床凌乱的薄被。“熠星?”
奇怪,她也去上厕所了吗,怎么她刚才都没看到她的?吴心语又退回走廊上,作瞧右看了一番,没什么发现后才疑惑的走进病房。就在此时,卓拉再次出现,她是来看看镇定剂的药效是不是过了的,所以一进门就问道:“熠星醒来了吗?”
“醒来,但是你看,她不知道去了哪里哎。”
吴心语指了指面前空空的病床,如实禀告着。谁知,她的话音刚落,卓拉的脸色登时就变了,她神色慌张道:“她去了哪儿?马上去找,务必要赶快将她找到!”
“怎么了?”
吴心语听的一头雾水,但看对方堪称惊恐的脸色,也隐约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先别问这么多,快,先去找人!”
卓拉已经开始打开房间里附带的浴室开始搜寻,吴心语只得先咽下满肚子的疑问,也跟着转身跑出房门,开始在走廊中四处找寻起来。“熠星!熠星——!徐熠星——!”
吴心语两手卷成喇叭状,在走廊中一边走一边扬声喊着,谁知一个不注意,转身就撞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小心一点。”
头顶传来极其低醇悦耳的男声,混着满满的雄性气息,令人一时有些昏眩。但吴心语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他怀中弹了出来,戒备的瞪了他一眼,绕过他就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继续前行。“心语。”
吴心语脚步不停。男人只好继续道:“你在找人吗,这个我最在行了,我可以帮你。”
吴心语这才停住脚步,转身,半信半疑的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