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就是流产,挂掉电话之后他就腾得一下跳了起来,不顾收拾自己的仪容就箭一般的往楼下冲去,自己去车库取了车,然后鬼魅一般的消失在渐明的晨光中。徐熠星嘶着冷气,自己撑着站了起来,查看了下伤势,也不过就是在大腿后面的地方被刀片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而已,不算太深,就是屁股被跌的有些痛。她慢慢悠悠的扶着墙走出去,徐小辉一见到她的身影,就啪的扔了手机,小炮弹发射一样的冲过来,搀住她的一只手,担忧的问:“妈咪,你觉得怎么样?”
粉扑扑的小脸上还有未干涸的泪痕,徐熠星抹了把她的小脸,沾了一手的水气,笑着安抚道:“妈咪没事,你不用这么担心。”
没事……吗?徐小辉撇撇嘴,她家的妈咪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不好,那就是太爱逞强!腿上有伤不敢坐,怕弄脏洁白的床单,徐熠星就两手撑在床沿上,钝钝的疼一阵阵的从伤口处传来,她微微蹙眉,对徐小辉道:“宝贝,去妈咪的行李箱里拿医药箱过来,密码是233.”徐小辉嘟着小嘴去了,心里暗自抱怨道,爸爸怎么还不来啊,真是慢死了!就在她刚刚这么想完的时候,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敲响,徐小辉浑身一震,欢呼一声的跑过去,踮起小脚就去够门把手开门。徐熠星看着她奇怪的举动不明所以,下一秒,打开的门外出现的男人就让她僵在了原地。啥情况?他怎么会来?徐熠星愣愣的看着他阔步走近,凌乱的衣衫,发皱的西装裤,略显疲惫的面容,还有那双盛满焦急和忧虑的眼睛。在人前向来打扮得体的男人,怎么会以这么不修边幅的模样出现在她的面前?徐熠星打量着他的脸色的时候,男人也正认真仔细的上下扫视着她的身体,最后视线停留在她还在往下流血的一条大腿上,脸色登时变了几变。“你丫是白痴吗!”
都怀孕了还不晓得好好保护自己!真不知道他女儿是怎么平平安安的顺利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徐熠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一把打横抱起,快步的朝门外走去,她手忙脚乱的挣扎叫喊:“喂,你要带我去哪儿!”
回答她的却只有女儿追到门口时冲她挥舞的小手和一脸放心的表情。徐、小、辉!被女儿卖了还要接受一系列完全没有必要的检查的徐熠星满身低气压的抱胸坐在宽大的病床上,周身飘满了‘请勿靠近’的弹幕。不小心摔了一跤带来做B超也就算了,还要做脑部CT是怎么回事?是怕她的脑袋再次被摔坏吗?哼,她脑袋要是真的坏了,才不会傻乎乎的为他怀了两个孩子却没有一个在未出世前得到他的肯定的!越想越是生气,徐熠星斜眼瞄向旁边正在给她笨手笨脚的削苹果的男人,没好气道:“以后不用你假好心,我有事也好,没事也好,都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出乎意料,原本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可能性会邪冷一笑然后拿着她的把柄将她压迫的哑口无言的男人,此时却像是没听见她的挑衅一样,慢条斯理的削着手里的苹果,语调温和的应道:“你没事我也没事,但是你有事我会担心。”
“担心?”
徐熠星冷哼一声,这话要是放到五年前,也许她还会感动一下,但是放到现在……“你不是就盼着我能打掉这个孩子吗,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有事的话,你应该高兴才对吧?你要知道,他并不是你的孩子。”
削好的苹果被切成块插上牙签,容玉锦将果盘递送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说:“不管这是不是我的孩子,我都会好好保护你们娘儿俩的。”
徐熠星被狠狠地噎了一下,这个男人是怎么了,今天是吃错药了吗?她试探性的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额头,疑惑道:“没发烧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容玉锦拿下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看着她像被蜜蜂蛰到一样‘嗖’的缩回手去,也不以为意,看向她的眼神柔的能滴出水来:“我很愚蠢的做过很多错事,也不会再奢求你的原谅,你怎么怨我我都愿意承受,以后我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还有,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徐熠星真的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前一天还在对她威逼利诱的男人,今天却说出这样‘善解人意’的话来,怎能不让她心生疑窦?浪子回头金不换,洗心革面,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徐熠星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一点。她看看眼前散发着甜甜的香气的苹果,深切怀疑里面是不是被人下毒了。“你说的,是真的?”
她接过果盘,顺手捏起一块来塞进他的嘴里,嗯,试一下毒。“是真的,”容玉锦因她这一举动嘴角有了些笑意,甜甜的果汁随着咀嚼在口腔里肆意弥漫开来,再不会带着某种苦涩的味道,“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就是,我一定会答应你的。”
徐熠星眼珠转了几转,小心翼翼道:“那……我想要见我弟弟。”
“可以。”
“我要带他走,离开这里。”
得寸进尺。“可以。”
“我不会打掉孩子,而且,小辉我也会一同带走。”
“可以。”
“走了之后,我就不会再回来了。”
男人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丝松动,类似于一种不舍而又忍痛放手的错觉,半晌,才艰难的挤出两个字来:“可以。”
像绝地逢生,像在沙漠中行走了好久的旅人在最为筋疲力尽、口干舌燥之时,看到了一片绿洲,而且还不是海市蜃楼。可是奇怪的是,徐熠星的心里却并没有因此而高兴一分,刚刚解脱了困境的她好像又进入了了另一个自己为自己画地为牢的圆圈,在里面她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她看向男人有着天生琥珀色迷人的眼眸,里面依旧清澈如水,却不再神采飞扬,带着一种失去活力后沉静下来的波澜不惊,宛若一潭死水。她用力别开脸去,不再多看一眼。孩子没事,在包扎了大腿上的伤口之后,徐熠星就直接出院了。外头依然是阳光明媚的天气,可她的心情却乌云密布,透不进一丝的光亮。她这是怎么了?徐熠星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慢慢梳理着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她根本没有必要心软的。不管容玉锦表现的多么爱她,内心深处对于她的不信任还是根深蒂固,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每每到关键的时候,这人就连一丁点的信任都不肯施舍给自己呢?徐熠星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背叛过谁的前科值得他这么防范,难道就因为她爱过夜嘉荣,所以一看到那份过继协议书就当真以为自己会因为那份早已变成往事的爱而不惜牺牲自己?他是白痴吗?一定是吧。甚至还为此不惜否认徐小辉不是他的种而是夜嘉荣的,徐熠星真是相当的无语,曾经的她倒是很想给夜嘉荣生个孩子,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为什么她就的肚子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这个平时精明的一塌糊涂的男人就不能想一想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吗!可恶!这一次又是这样,明明是他强迫自己导致再次怀孕,却又再次怀疑这个宝宝不是他的而是哪个路人的……徐熠星真想真的随便找个男人鬼混一晚,让这个孩子彻底变成别人的,省的生一堆他的种来惹自己生气!将头撑在玻璃窗上的徐熠星郁闷的直想挠车门,旁边很不合时宜的传来男人贴心的提醒:“车子虽然不颠簸,但是贴在上面久了也会着凉。”
“要你管!”
徐熠星愤愤的一抬头,却发现车子前进的方向有点陌生,而且不远处的陵园在视野中若隐若现,她腾得被吓出一身冷汗,我擦,这货不会给自己惹急了想要杀人灭迹吧……“你……你你你你要带我去哪?”
“带你去看一个人。”
“谁?”
“你自己。”
徐熠星带着一颗扑扑直跳的小心脏跟着他心惊肉跳的走进了陵园,废话,能不心惊肉跳吗,这家伙说话不清不楚的,什么叫来这里看她自己?难道不是摆明了想要干掉她然后直接埋在这里么……没跟着走两步徐熠星就腿软了,两股战战几欲先走的想要趁其不备转身逃跑,可是男人握住她的大掌像铁钳一样,半拖半拽的将她带到一处墓碑前。墓碑顶端镶嵌的小小照片看起来有些眼熟,徐熠星凑近了一瞧,登时吓得倒退几步,险些跌倒在地。容玉锦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失笑道:“你怕什么?”
徐熠星咕咚咽了一口口水,将满肚子咒骂埋怨的话生生憋了回去,好笑,哪个大活人看到自己的照片被贴到墓碑上不害怕啊,搞不好等挖开坟之后还能看到另一个躺在里面但已经死去的自己……想到这儿她不禁打了个冷颤,结结巴巴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容玉锦闻言只是轻轻的笑了笑,白皙的脸庞在灿烂的阳光下泛着一层好看的莹光,这笑容里面有失而复得的侥幸,也有过尽千帆的沧桑。“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失踪了五年,你说我是什么意思?你失踪之后卓拉告诉了我你的病情,然后所有人都劝我放弃寻找,但是我终究没有放弃,可心底里却也不得不赞同他们的说法,因此就有了这座空墓。”
徐熠星撇撇嘴:“我消失是谁害的?”
“你敢说如果我当初没拿杨妮气你,到最后你就能乖乖告诉我你的病情并且留在我身边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吗?”
徐熠星闭上嘴不说话了,她的确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