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去了公司辞职，很简单的一件事情，辞职之后，南欢便买了回海城的机票。飞机在几百英尺的高空上划过一道弧度，从休斯顿到海城，一共花了十几个小时的时间，最后飞机落在了海城沿海附近的一个机场，走出机场，扑面而来是寒冬的气息，树枝上仿佛都挂着冰渣子。念念被南欢裹得像是个厚重的粽子，还戴了一个帽子，只露出来一双黑不溜秋的大眼睛，被南欢牵着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妈妈，这就是你出生的地方吗？”

南欢一手拉着行李，一边牵着念念朝着阶梯下面走，下面一道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那儿，南欢看了眼念念，笑道，“是的呀，等春天到了，会更好看，到时候妈妈带念念好好出来玩，嗯？”

念念点了点头，南欢已经站在阶梯上，朝着那抹身影挥了挥手，“哥。”

南书砚刚好在海城，南欢昨天就联系了他，所以今天他就来了机场，男人大步走过来，直接一手提过南欢身侧的行李箱，再看了眼被南欢牵在手里的像是粽子一样的小女孩，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是再怎么也不至于在小孩子面前展现出来。南书砚空了一只手直接把念念抱起来，念念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这样和男人对视着，南书砚薄唇勾了一下，“你就是念念？”

念念眨了眨眼睛，然后乖巧的点了一下头，又侧眸看着南欢，南欢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叫舅舅。”

念念这才裂开嘴叫人，“舅舅好。”

南书砚看了一眼南欢，然后说了声上车，便抱着南念，提着行李箱下去了。南书砚先把南念放进后座的位置，又把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过来的时候南欢已经进了陪着念念了。他上车，看了眼后面其乐融融的两母女，叹了口气道，“是先回家还是先去吃饭？”

南欢抬眸，“爸呢？”

“在医院呢，前几天手术了一次，现在还在观察中。”

南书砚看了眼念念，又道，“现在小语在医院陪着他，我先带你们去吃饭，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也累了，明天你再去医院，也不着急这一时。”

南欢这几年没怎么跟念念说她外公的事情，念念听到南书砚的话，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南欢，等到两人话说完了，这才拉着女人的袖口，“妈妈妈妈，你们刚才说的是外公吗，外公住院了，严重吗，念念什么时候可以去看外公噶？”

南书砚专心在开车，南欢看了眼身侧的小女孩，勾了下唇瓣，“嗯……再等几天，到时候妈妈就带你去见外公，还有小姨，念念先休息好了，习惯了这边的生活，妈妈才能带一个健健康康的小姑娘去见外公啊，嗯？”

小女孩心思浅，念念抿着嘴点头，“嗯嗯，我听妈妈的。”

……南书砚找了一家中餐厅，单子由南欢和南念来点，男人中途去一边接了个电话，南欢有些不舒服，把菜单递给念念，招手让一边的服务生过来，然后对着念念说，“念念，你想吃什么就指给这个姐姐看，妈妈先去一趟洗手间，一会儿就回来，嗯？”

念念很乖巧的点头，“我知道了妈妈，你去吧，早点回来。”

南欢在飞机上也没有上厕所，之前没感觉，现在就有些不舒服了。把菜单放在念念面前，南欢让服务生看着念念一点，南书砚也看了这边一眼，示意他会看着念念，南欢这才拿了包去洗手间。洗手间就在二楼拐角的地方，南欢进去上了厕所，又对着镜子补了个妆。在飞机上十几个小时，她照顾念念一直没睡觉，脸色也有些憔悴，她稍微打理了一下才出来。她里面穿着米白色的毛衣，外面是一件大衣，脖子上戴着偏棕色的围巾，依旧是和五年前一样的长而卷的头发，长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但却依然遮不住女人黑白分明的眼睛，鼻梁和嘴唇。南欢一边梳着头发一边从洗手间出来，只是刚走出门口就看见迎面走来的男人。席时琛一身墨黑色的西装，头发比五年前更短了一些，若说男人五年前的五官带着几分柔和的话，现在看来，男人一张脸除了冷漠，还是冷漠。像是被人用斧头凿出来一样的作品，每一个地方都是完美的，就连那眼角细细的纹路，都让南欢觉得，这五年，带给这个男人的，只有越发成熟和内敛的气质，还有，暗藏在他身上的，冰冷入骨的气息。她想后退，却发现自己浑身都似乎僵硬了一般的挪不动脚步，她就这样明晃晃的站在门口，等到席时琛离她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南欢才动了动手机，捏紧了自己的包，想要抬脚就这么离开。但她的手腕就在她抬脚的那一刹那被一股极大的力道给桎梏住，席时琛的动作毫不留情，攥得南欢只觉得自己的皮肉都破了一般，她的身体被男人重重地扔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南欢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碎掉了一般，她拧着眉，一抬头，却看见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睛，还有那薄唇轻嘲散漫的一抹弧度。“南欢，你舍得从美国回来了？”

男人的嗓音没有丝毫的温柔，是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情味的温度。南欢因为剧痛而变得脸色煞白，她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席时琛，绯色的薄唇慢慢地抿成一条直线，等到手腕火辣辣的疼痛终于消散了一些，她这才开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席时琛松开她的手腕，垂眸看了一眼女人手腕上鲜红的一片，眸子眯了眯，一只手却放在她的腰侧，仍然把她整个人都像是禁锢在怀里，薄唇吐出温热的气息就在女人的耳蜗处盘旋。“我出现在这里不是再正常不过么？这里是海城，南欢，倒是我应该问问你，你这次回来，还走么？”

五年前她一言不发就离开，甚至连一句分手也没说，后来他却知道，她去美国，是为了打掉他们的孩子。他还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了一个孩子，她就已经擅自做了决定，把那个孩子给杀死了。她恐怕不知道，他知道那个消息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吧？他一气之下砸了一整个席宅，疯了似的找她，当时他腿上的伤还没有好，还是想去机场买飞机票去美国找她，却被席正东告知，她已经和钟浩在一起了。钟浩……也就是他失踪多年的哥哥。席正东拿了他们在一起的照片给他看，照片上是南欢和席时帧在国外一起的照片，女人被男人搂在怀里，两人姿势亲密，席时帧亲自护着她上车，然后带着她去了一栋别墅。这五年，席时帧每次去休斯顿，他其实都有买机票跟过去，但是他一直在外面，没敢进去。可能是害怕，看到他和她亲密的样子。席时琛薄唇扯过一抹弧度，眸光清冷，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她的下巴，“怎么不说话，嗯？”

南欢闻得到男人身上清冽的，却又带着烟草气息的熟悉的味道，还是陌生的，却是这男人的一双眼睛，嘴角的弧度，还有扣着她下巴的力道。五年了，什么都变了。她不得不承认不是么？南欢努力让自己的唇瓣扯出一抹弧度来，正面看着男人的眼睛，眼底是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的光芒，“我不能回来么，我爸在这里，我哥在这里，我的家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一辈子离开。南欢说完，男人便扯唇笑了。“看起来，你和五年前一样，还是没变，一模一样的绝情。”

席时琛放开她，南欢下巴的疼痛忽然消失，她眸光迅速闪烁了一下，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唇，嘴唇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她没说话，席时琛却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的手机号码。”

南欢手指掐进掌心的嫩肉，“你想干什么？”

“不给也可以，毕竟，你回来了，我要见你不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是她自己回来的，又不是他逼她回来的。席时琛薄唇的弧度让南欢觉得不寒而栗，她想退后，却退无可退，只能狠狠地皱眉，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喉咙里发出极其沙哑的不像是她自己的嗓音。“你想报复我？”

南欢轻笑了一声，“席时琛，你是不是恨我？”

“恨么，”男人眯眸看着她，那眸子里的复杂让南欢唇舌间的血腥味更重了一些，男人只是继续用着不痛不痒的语气淡淡地道，“总归是还有一点的，毕竟，你那么绝情的甩了我，还去国外一声不吭就把我的孩子给流掉了，我是应该恨你的，不是么？”

南欢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道，“你都已经要结婚了，我们……我们之间的事情，都过去了，就当是我年少糊涂一场，我们彼此放过，不好么？”

年少糊涂。彼此放过。席时琛闻言就笑了。男人笑着扣着她的后脑勺，眸色冰冷的落在她的脸上，像是一把把寒刃刺在她的身上，让南欢瑟瑟发抖起来。“南欢，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个人……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么？”

别人捅他一刀，他怎么可能，轻描淡写就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