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狼狈为奸东方未白处心积虑，自以为搅得花雨院一池春水风起云涌。却不想孔求中自自在在悠悠闲闲了九日一张告示便息了波浪，谢了春风，慢看庭前，云淡风轻。独孤君子的故事轻轻一翻便翻了过去，没有留给花雨院一丝的困扰。孔求中自始至终不曾露脸，或许这点子破事不值得孔求中抛头露面。正像东方未白不值得孔求中轻轻一拍，东方未白应该庆幸自己的微不足道。因为微不足道，所以不至于粉身碎骨。这一盘棋，步步为营的东方未白输了，冷眼旁观的老孙院主输了。似乎是没有赢家的，孔求中也输了。输在未能防患于未然，使得瓜虫小子中了旁门左道。宁家的女娃走了，曲家的女娃也走了，孔求中一手遮住东川顿的阴谋也随着走了，没了踪影。没了宁家、曲家，还有文家。文家的女儿想要保住文家，孔求中答应了；孔求中想要东川顿，文家的女儿答应了。你买我卖，你卖我买，就成了买卖。孔求中望着洗心池中自己的倒影，清瘦矍铄。心想顾家小子的倒影也应该是清瘦的，只是清瘦中寒冷了许多。师叔顾道人说要颠覆天下，没有说正道力行也没有说外道窃取。六八堂中的瓜虫小子似乎亦正亦邪，就不知道以后是力行还是窃取了。洗心池，天下又哪有可以洗心的水，没有洗心的水，也没有洗心的池。空荡荡的君子山上，孔求中看着开得灿烂的君子顾盼。孤零零的君子花，只怕孤独的君子离开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顾盼流连。算算日子，瓜虫小子离去也快半年了。估摸估摸脚程，似乎千里之外的人快来到了。来的人若不紧不慢的走，今天便到了。想着，孔求中便下山去了。清风洛的官爷，徐徐南来，到了，来的人直接进到了花雨院的后院。孔求中的寒舍果然简朴，算上一算，三十年未见了。徐来，清风洛来的客人，打量着孔求中的窝。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叟面容安详，慈眉善目，笑嘻嘻的在孔求中的房子里走来走去。孔求中不慌不忙的来了，三十年不见，徐来还是笑的有点贱。清风徐来，大散国都的第一等闲人。既非卿相又非布衣，大散国主安清风说见师傅如沐春风，无欲亦无求。帝师徐来，便有了清风的名号。“贱人徐来，果然是来了。三十年不见，你笑的还是那么贱。”

孔求中笑着说道“孔老怪，你丫的也好不到哪去。你以为我想来，如不是安清风求我，我会来吗？”

“安清风那小崽子求你，你丫的做什么春秋大梦呢？没要了你的老命就是你的造化了。”

“那小崽子还用得到我，一时半刻要不了我的命。倒是你的老命，玄乎了？”

“玄乎个屁。小崽子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吗？你这个帝师还是我让出来的，徐老贱。”

“都一把岁数的人了，你老贱老贱的，寒颤不寒颤人？多少留点面子吧。”

“留个屁。你老怪老怪不叫的挺舒服吗？许你叫我老怪，不许我叫你老贱啊？”

“孔老怪，你别整些歪理成不成？花雨院的学子就学你这些不着调的东西吗？”

“徐老贱，别整这些酸不拉几的官腔成不成？小崽子是不是要你选马来了？”

“知道还问，你这花雨院的骏马良驹可不少啊。怪不得小崽子非要我来。”

“小崽子要你你便来呗，三十年不见了，也好陪我喝上一杯。我这的酒，别的地方喝不着的。”

“你个老东西，又卖的什么关子？啥酒我没喝过，你这能有什么好酒？”

“清酒，安清风那小崽子想喝喝不上的清酒。我这也就一坛，多了没有。”

“此话当真？”

徐来一吹白胡子，瞪着眼睛急切问道。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贼眉鼠眼，堂堂一国帝师，简直风范扫地，斯文已死。孔求中看着徐来急切的样子，笑的很是痛快。“当真。小崽子就没赏给你个一坛两坛吗？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小崽子统共也就还有个两三坛，自己都不舍得喝。哪还会赏我啊，我也就是个苦力的命。”

“你还叫起苦来了，这帝都繁华，你也算享尽了富贵。我倒好，想过个闲云野鹤的日子。小崽子也不让，非要我千里迢迢的跑到这东川顿来给他养马。养了三十年，还不准我告老还乡。”

“告老还乡？你一个道人，还个鸟乡啊？你是想还俗吧，也享受享受人间富贵。”

“享受个屁富贵，小崽子忒刻薄。老头子我养马养了三十年，也就混个丰衣足食。”

“丰衣足食就不错了，没脑袋搬家就算运气了。清风洛的血雨腥风，你是躲得远远的了。前朝的人剩下的也就你和我，还有几个要死不活的了。”

“我的命不也是悬着吗？小崽子是不是想要送我归西了？”

“不好说。小崽子的脸不好看，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让我选马，选好了就回去。你也真是能耐了，竟敢杀他的人。而且还不是杀了一个，一杀就是八个。够狠啊，孔老怪。”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杀不行啊。小崽子难道还缺八个将军吗，将来还他八个就是了。”

“你还别说，小崽子还真缺将军了。大阔那边有动静了，还有北边的原国，西边的贞国，小崽子忙着调兵遣将呢。估计太平久了，都想活动活动筋骨了。”

“这般的大动作，我怎的不知？”

“你当然不知道了，小崽子完全秘密操纵。整个大散知道的不超过一把手指，就连调动的将军都蒙在鼓里呢。不过看样子，一年半载还起不了战事。最少，还得过上个两三年。”

“小崽子够独啊，帝王诡道学了个通透。”

孔求中感叹了一声，随后问道，“文家的女儿，可曾说了些什么？”

“倒也没说什么，就是让我给你捎了四个字，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

“对，天下太平。”

“文家的女儿可对小崽子说过什么？”

孔求中又问“这我哪里知道，好像你前些时日走了以后，安清风这小崽子大发雷霆。后来，文家的女儿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崽子才消了怒气。你丫的，什么时候和文家勾搭上了？”

“放你的狗臭屁，什么叫勾搭啊？还想不想喝酒了，想喝酒就聪明点。”

“不给老子喝酒，老子砸了你花雨院。上次你去清风洛，尚未见我一面就溜了。这档子事，我还没给你算账呢？酒也别喝了，走的时候我直接带走，回家慢慢品。”

“做梦。老子就是不要花雨院，也不会让你带走那坛清酒。宁死不屈！”

“花雨院，对了，你花雨院不是有什么十三君子吗？好像是青衣静水，独孤玉面。好好白花，小隐雨山。阳风四月，西川木剑，君子十三吧？哪天让我开开眼啊，看看你养的马如何？若真的一个个都是骏马良驹，我便直接带走，回去复差了。”

“篱笆没扎牢，跑了五匹。花雨院里只有八匹了，你要不要啊？”

“只要是骏马良驹，我就要。十三匹也好，八匹也罢。花雨院的好马，我是来者不拒的。”

“你小心马野，到时候驯服不了，踢的你遍体鳞伤。弄不好，一命呜呼见了阎王。”

“不妨事的，我只管牵马。小崽子才是驭马的人，到时候是死是活不管我的事啊。”

“你就不怕小崽子秋后算账，不仅宰了野马，还要刮了牵马的人。”

“怕个鸟鸟，十年八年，他还不会杀我。杀了我，谁来为他谋划江山？”

“我啊。你死了，我来为他谋划江山。”

孔求中笑着说道，直勾勾的看着徐来。“你，你一个人不行。”

徐来也直勾勾的看着孔求中，笑着回答。“不行，为什么不行？袖藏乾坤，经天纬地的活计我还干的了。”

“干的了，就怕你活不了。小崽子既不相信你也不相信我，以我来牵制你又以你来牵制我。我死了，你也活不了。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我一个养马的，能有什么能耐牵制你啊？”

“你是养马的，我是选马的，你说你能不能牵制我啊？小崽子让你在千里之外养马，又让我不远千里单单跑到你东川顿选马，你说，小崽子想什么呢？”

“小崽子想看看养马的是不是和选马的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是不是啊。徐老贱？”

“是啊，是啊。孔老怪！”

一个贱人，一个怪人笑的肆无忌惮。孔求中和徐来既不是狼也不是狈，却弯着身子像狼又像狈笑出了眼泪，笑得很是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