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的孩子再怎么坚强，总归是没有家的人。因为背后没有人护着，所以从来不懂任性为何物。顾晓暖其实是个特别敏感的人，她不仅在孤儿院看尽人间冷暖，还不知道自己的来处……她总觉得，顾长亭根本不是自己的父亲。“暖暖？”

李成辉本来以为她会先开口，可是她不说话，他反而有点儿尴尬。他对这个女孩子有些愧疚，那种愧疚让他的眼神微微闪躲。顾晓暖捕捉到了，却只当没看到，“大哥怎么在这儿？找陆钦？”

“嗯。”

顾晓暖拿着水瓶，神色平静，李成辉做为一个干了多少年刑侦工作的人本不该是这个反应的，可他……他听到那个刀疤手下说的话以后越想越内疚，十分后悔当初要告诉陆钦那些事情，说出那样的请求。顾晓暖不知道陈纺是怎么将宋锦诗从那些人手里救出来的，她知道这中间一定有些自己不想知道的事情，“我替你叫他出来。”

顾晓暖不知道要和这个曾经十分热络地照顾了她的李成辉说什么，闷着脑袋转回病房。里头宋锦诗和陆钦聊的十分火热，见到她两个人的眼风齐齐一闪，倒是默契。“大哥在外头，估计要和你说什么，你出去看看吧。”

顾晓暖走到病床前，将陆钦从椅子上拉起来。宋锦诗：……陆钦看了顾晓暖一眼，果然出去了。宋锦诗：……这种程度真的是没有感情的夫妻么，做为一个旁观者宋锦诗看到了满眼奸情，分明满满的奸情好么。还是将她这单身狗虐的体无完夫那种！病房并不大，可两个人还是显得有些空。消毒水的味道让顾晓暖太阳穴生疼，她将窗推开，然后坐到宋锦诗身边，将水壶往桌子上一往，以审判的姿式看着她。顾晓暖这人有些怪，跟她的名字一样看着十分柔弱，可她这人要是生气那便跟换了个人一样，十分可怕。宋锦诗跟她认识好几年，还是很怵她那种一板一眼的模样。陆boss那人算是清冷孤傲至极的人，可顾晓暖一姑娘，哪学来的这眼神气质？她指指自己已经打上石膏的腿，“暖暖，我是个伤号。”

“我知道。”

“你得让着我。”

“我有啊。”

“……”宋锦诗揉揉太阳穴，“暖暖，我差点儿死了。”

她们的闺蜜可不是白当的，怎么会不知道这姑娘在想什么。她是花痴，可刚刚死里逃生的人，对一个人凭白有那么大的兴趣是很奇怪。顾晓暖一愣，脸上的冷漠严厉就绷了，“怎么回事？”

宋锦诗也正经了许多，“你不就想知道陈纺救我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那个时候是真凶险万分。那些疯子根本不管我死活，当时外头围着好多警察，拿着话筒子一直吼一直吼。我是真以为自己要死了……要不是陈纺……电视里那种刺激的打斗和现实里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为了救我，根本不顾自己的死活。那伙人大概被激怒了，朝我放空枪。砰砰砰的响。他抱着我摔下去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男人我要定了。”

“他抱着你跳下去的？那——”“为什么伤的是我？傻丫头，伤的当然是我，那么高是摔不死的。可他不从上面护着我，子弹能将我射成筛子。”

。宋锦诗正经的时候是真正经，她简短说完了当时的凶险，忽然目光如炬，“比起陈纺，我更担心你。暖暖，你可感觉到了……陆boss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心忽然疼了一下，是真疼。她知道宋锦诗的意思，仓库能被警察找到，必是因为陆钦。可他从始至终从未吐露一个字，眼睁睁看着她痛苦纠结，然后做着要命的抉择。她懂他的底线，也明白很多事情都要有人去做。他是那个会拯救苍生的英雄，而她只是个普通人。宋锦诗分明知道这个男人不是她能够承受的，害怕她管不住自己的心。顾晓暖叹了口气，清秀的脸庞很忧愁，“锦诗，我怕……迟了。”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病房外，陆钦又成了那幅凡人勿近的冷漠模样。他较李成辉高一些，所以说话的时候带着点儿俯视，“大哥，找我什么事。”

“刀疤死了。”

“嗯。”

李成辉不知道要怎么接话，陆钦性子太冷，一点都不像陈纺那样随和。他忽然伸手，一把抓住陆钦的衣袖，“你小子，要是生气的话，打我一顿好了。”

晚间的医院走道里很安静，李成辉这动作十分突然，陆钦却面无表情地拉开他的手，“我不生气。五年前我不生气，五年以后也同样不会。这同你无关，本就是我自己选择的。你不用内疚……”他眉眼十分刚毅，线条却在那接下来的话里柔软的一塌糊涂。“五年前我错了一次，五年后我又错了一次。我对不起顾晓，以伤了这个女孩子。大哥，我才是该打的那个人。”

清冷孤傲如他，明明知道这一次是自己在利用他的责任感，才会害得宋锦诗险些被害，也害得陈纺暴露身份。陆钦意无反顾地将顾晓暖置身危险，竟有点儿像五年前的回放。他那颗冷硬的心忽然就软了，“陆钦，做为你的老领导，有些话我本不该说。暖暖是个极聪明的姑娘，她眼里自己就是你的替身，是别人的影子。她们确实很像，可终究是两个人，你……该醒了。”

病房里，病房外，陆钦和顾晓暖同时沉默。病房里，顾晓暖对宋锦诗说太迟了。明知道那个人不是她所能够承担的人，还是意无反顾地交出了藏了二十三年的真心。病房外，陆钦却十分无力。清醒这两个字，是让要他承认顾晓的死亡，承认这一生他倾其所有也挽不回的至爱早已经离开了。那个曾经给了他二次生命的女孩子，却为他而家破人亡，他要怎么清醒。陆钦忽然一拳砸在墙上，“死不见尸，一切都有可能。只要她的尸体一日找不到，我便相信，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情深的人，都较寻常人执着。李成辉没指望自己能劝他，却还是忍不住摇头，“可暖暖……你怎么办?”陆钦一下子僵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