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依稀能看见一片黑影,在清澈的蓝天和绵柔的白云背景中显得有些突兀。距离足够遥远,不能分辨那片黑影到底是什么。但是这样的景象对于姜翰来说,却是习以为常,毕竟在过去的十六年里,那片在云端的神圣领域都是他的乐园。这里是一片森林,地势平缓,长满了合抱粗的大树,翠绿的颜色带来浓郁的生命气息。林中有一条蜿蜒穿行而过的,只有几尺宽,但是是水量充沛,在圆润的岩石间激荡出白色的水花。溪水旁有着不算狭窄的草地,草木的芬芳和点缀其中的不知名花朵构造出了美丽的画面。姜翰躺在草地上,脑袋枕着散发出幽幽处子体香的细腻修长大腿,手上捻着根草芯,叹了口气说:“还有七天呐,还有七天就可以不用偷偷摸摸跑出来玩了,可我为什么不开心呢?”
穿着粉白底云鸟纹裙裳的幽静女子低着头,旁边案几上摆着挂着还水珠的各色水果。如此容貌气质足够让绝大多数女人自惭形愧,但是面对这个枕在她腿上的男人却不敢有丝毫不敬,那是从灵魂深处都难以磨灭的印记。姜翰的话并没有让她回答的意思,她也知道这并不是在问她的想法。就像是人在孤独的时候,有可能会对着某样东西自言自语。这样东西可能是个树洞,可能是滴水珠,它们都是不需要回答的。气质幽静的绝色女子很清楚这一点,她的作用也就是那个树洞,那滴水珠。虽然已经来到少主两年了,但她还是看不透这位主人的想法。天生就站在云端的人啊,光芒刺目,为什么这样的男人也会叹息呢?“红绫,你说这次会是谁来接我?”
“婢子不知,或许会是秦月女官。”
被称作红绫的女子还是低着头,态度恭谨,可眉眼间还是能看出些许促狭的笑意。其实少主还是很好说话的,很少摆什么架子,但是她的态度是根植灵魂的,过去的两年不会有多少改变。“我猜也是她,娘亲忙着我成年礼的事,让秦月阿姨管的我更严了。”
姜翰很是丧气,这半年来偷偷摸摸跑出来好多次,都是被秦月阿姨给抓回去的。就算是大家都很有默契,会留两天时间让姜翰慢慢跑慢慢躲,可是这种感觉还是很不好的嘛。红绫不敢再接话,秦月是姜翰都要叫一声阿姨的身份地位,哪里是她一个小婢女可以置喙的。姜翰把草芯扔进了,哗啦啦的水流一下子就掩去了所有踪迹。这样平常的森林,却又是最不平常的。这里已经被经常过来的姜翰改造成了死人花园,反正也花费不了多少,姜家对这位姜二少爷的宽容可没有多少底线。红绫很识趣的从旁边端过一小碗的朱果,只有拇指大小的果子清甜可口,一粒一粒地喂进姜翰嘴里。刚吃了十几粒果子,姜翰身前上方的空中扩散出一圈波纹。就像是一阵小风吹过似的,只有树叶摇动了几下。红绫捏起果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是看着自家少主没有半点动弹的意思,只能是在心底无奈苦笑。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类似情况,也不在乎多这一次两次了,于是继续温柔地给姜翰喂果子。鲜红欲滴的朱果,白皙玉嫩的手指,每一个动作都是诱人的风情。姜翰却只是慢悠悠吃果子,枕在美人大腿上,看着前面那处波纹消散,然后从虚空中钻出一艘华丽至极的三丈长小船。小船整体呈梭状,前面有敞开的甲板,但是甲板上并没有栏杆,只有一扇门通往船舱。小船整体是棕黄色的木质结构,色泽比较明亮,在阳光下有种暗金色的感觉,这也和船体各处金属的装饰有关,雕刻成各种龙凤图案的金属完美地镶嵌在木头上,丝毫不让人觉得突兀。站在甲板上的是一位看起来来三十许的年轻妇人,身上衣着比红绫更加鲜艳复杂,也更加雍容华贵,气质不凡,这人自然就是红绫所说的秦月女官。看见姜翰如此没形象地躺在草地上,还光明正大享用红绫大美人儿的腿枕,着实有些无奈。也没见秦月如何动作,从虚空中钻出来的小船稳稳地停泊在空中,身形已经落在了地上,绣鞋踏着青翠草尖,微微点头道:“二少主,又是两天时间了,夫人又念叨您呢。”
都已经到这份上了,姜翰也不好再继续赖在地上,小时候又不是没试过,可是这位秦月阿姨实力深不可测,一个念头就能制住他,然后还是要被提上船。“每次都这么容易被找到,要不下次多给两天时间?要不然也太没意思了。”
姜翰一身黑底银边绣着姜氏家徽的衣服,躺在地上这么久,也没半点褶皱草屑,红绫还是伸手整理了下,然后垂首侍立身后。秦月把二人接引上船,看着红绫举动还是像以前一样收本分,也就没了向姜翰娘亲打小报告的心思,笑着对姜翰说:“等少主成人礼之后,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不过这七天少主可没机会出来了,夫人的意思我可不敢违背。”
“七天啊,我还想再溜出来一次呢,看来是没希望了。”
姜翰走进船舱,里面位置并不宽敞,也就是一个小房间大小,这种代步的小船一般也只有这样的配置。一进船舱,红绫就主动泡茶,拿出水果点心。这类东西在她的空间宝物里一直常备着,作为侍女她可是专业的。姜翰并没有主动和秦月说话,主要是有些尴尬。本来秦月只是他娘亲身边陪嫁过来的婢女,帮着处理家庭事务,但是姜翰他老爹很不客气啊,前些年和秦月有了点不清不楚的关系。可是秦月没名没分的,一直是秦芸的左膀右臂,霸气无比的姜翰他老子也没处理好这其中关系,于是姜翰面对秦月总是有些迷之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