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江火一把就抓住张遇锌后脖子,像拎小鸡似的将他提回座上。“老子要跟你斗到底,我没新房,你也别想好好过!”
陆长军冷漠地看着他孤仃仃一个人走出礼堂。他那几个关系要好的,也不敢再犯陆长军的逆鳞,低眉顺眼的在那憨笑。会开完了,雷岭生跟陆长军说:“手段有点激烈了,没必要吧?”
“雷处你是没和这些人打过交道。大国企里的职工,就是抹了油的泥鳅,不狠狠来几下子,把人打晕了,抓都抓不住。”
雷岭生苦笑摇头。他又何尝不明白里面的道理,就怕陆长军以后难做,人难管。“房的事情摊开了也好,让大家能先安心,这不元旦快到了吗?我准备拿笔钱,每名职工发500过节费。”
过节费也是惯例了,就是好几年都没发。厂都没了不说,破产前几年也说着让大家共体时艰,渡过难关,连袋米连桶油都不见。“你这是打一棒子给一甜枣啊。”
雷岭生看他手段娴熟,就知道陆长军不需要他担心。“有用得上我的时候再叫我来吧。”
省府马上要成立工作组,要不出意外,雷岭生就是工作组的组长,陆长军要挂个副组长的头衔。全称大概会叫轮胎厂改制善后工作小组。以后两人接触的时间还长了。送走雷岭生,王建仁就问:“过节费是论职工发?那双职工一家得有1000了?”
“那还论户发吗?”
“不考虑工作岗位?”
“以前工会发的时候不都一碗水端平吗?我说王叔,就几百块钱,你还想多捞点?”
王建仁干笑几声:“那谁来负责这事?”
“安玲。”
姚安玲还真准备把事给认真办了。先跟总店那边请了一周的假,把张秀梅、冯媛媛都叫到家里。“先发个通知,西区口东区口都得贴上大字报。原来后勤那边有个姓马的,笔头硬,让他来写。红底金字的,带点喜庆。”
陆长军就在一边听着,也不插话,让她们自己拿主意。反正相当于半个月工资,五千多号人,连在外找到工作的也一并发了。算起来有两百多万,约等于宏图几天的收入。“消息一传出去大家都得高兴,好几年没领到过节费了,都得说长军一声好。”
“那可不,陆哥可是做了件大好事呢。”
“都他老板的功劳,他就借花献佛。”
陆长军一翻白眼,叫上程江火就出去了。大晚上的,宿舍区的灯也没几盏亮的,破产后就没物业接手,全靠自主管理。黑灯瞎火还出过不少事。“得找人把灯都换了。”
陆长军说了句,就停下脚看着远处一栋宿舍楼下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心想这干嘛呢?轮胎厂都是穷逼,还有来这边偷东西的?那人一走到亮处,陆长军才看出来是张遇锌,就上前看他刚才站着的地方。嗬!那楼下的墙上给贴上了张大字报。“‘冯媛媛从高中就跟陆长军搞在一起,他丈夫又不行,她跟陆长军藕断丝连,没事就跑到废弃厂房里……她丈夫也是陆长军害死的……’”陆长军冷着脸说:“这老王八还不死心?来这套,想打击我的威信?”
程江火说:“要不全撕了?”
“这事不用你办。喂,钉子,过来帮我做件事。”
大字报嘛,谁不会写?天一亮,宿舍区里的人一下楼,就看见了大字报。“谁贴的?张遇锌行啊,搞了有五个老太婆?那吕大妈不是跟他一起跳广场舞的吗?都七十了吧?还真不挑。”
“你还别说,我路过看见几回,他跟那吕大妈,两人抱得那个紧啊,都贴得一条缝都不留了。”
“他还偷偷拿后勤的打印纸去卖?还把安全头盔以次充好?有这事吗?”
“怎么没有,当时都闹过好几回了,要不是原来的老厂长护着他,他早完蛋了。”
张遇锌睡到九点多才起床。点了根烟,脸也没洗,口也没漱,就打算出门看陆长军的笑话。谁知从楼上一下来,就被几个人指指点点的。他顿时满心疑惑,跑到昨天贴大字纸的地方一瞧。血压立马就高了。“这谁干的?!谁给老子胡编乱造?没这回事,没!”
也不管还在那看的几名职工,上去就将大字纸撕了。“你撕一张有个屁用,每栋楼都有。”
有人就讥笑道:“我说老张,你也一把年纪的人,要玩黄昏恋也没意见,可你看看你勾搭的那几位,人家可是有老伴的,你也不害臊。”
“你他妈才不害臊,老子……”说到半截,就见几个人提着棍子跑过来。他一看就慌了神。那都是吕大妈的儿子。“姓张的,你给老子站住,今天不把你腿打瘸了,老子就把吕字倒过来写!”
张遇锌跑了才十几米就绊倒在地。顿时棍棒就朝他头上脸上打下来。“哎哟,你们别信,那都是别人编的,我……哎哟哟!”
“编?怎么不编别人就编你?我他妈弄死你这不要脸的老东西!”
一顿好打,张遇锌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还没等那些人走远,又来了一伙。“给老子抽他!老子早就觉得你一直约我老婆有鬼,什么老年舞蹈队,队个屁!”
几顿打下来。张遇锌就跟一条腿快迈到棺材里了似的,迎风一吹,浑身发抖。嘴边还都是血,眼睛一边大一边小的。可脑子连报警都不敢想,这说起来,那都是见不得光的事啊。“哎,这不张部长吗?”
突然听到个声音,张遇锌一抬头,脑溢血都快犯了。陆长军笑吟吟地站在不远处。“是你搞的鬼!是你贴的大字报!”
“法制社会,说话要凭证据。”
“你他妈故意害我是不是?我要去市里去省里告你!”
“告我什么?告我帮工人再就业?还是告我给大家好处?噢,对了,马上就元旦了,我给大家准备了过节费,每名职工500块钱。你呢……”陆长军眯着眼,冷冰冰地说:“一毛都没有!”
“你!”
张遇锌眼皮子一翻,扶着墙哆嗦个不停。他这才知道后悔,可哪有后悔药吃,回头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