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他伸手戳了戳女孩冻得没有知觉的脸颊,抄起被她扔在地上的外套,裹住了那单薄的肩膀。“虐待自己的身体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如果我是你,现在已经找好一家酒店,洗过热水澡,躺在床上看电视了。”
韩乾对着陆双摊开自己的掌心,女孩便立刻将手塞进那大掌中,让他温着。“走吧……”韩乾牵着陆双起身,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大门被打开了,陆栖迟穿着拖鞋追了出来。陆栖迟还是来找她了,这一点让陆双那有些不太开心的情绪变得平静。他的手中拿着陆双的手机和护照,神色却是一片凛然。陆双觉得自己在今天同时看到了往昔那么多年都没见过的陆栖迟和韩乾,韩乾面带微笑,而陆栖迟的笑容却消失无踪。“又又,明早八点机场见,我们离开这里。”
陆栖迟将陆双的手机和护照塞进她的手里,眼眸一转望向韩乾,只是淡淡道。“阿乾,陆双就拜托你了。”
韩乾原本亮着的眼眸,渐渐变得幽暗,不似刚刚那样带着光亮。即使如此,他却还是点了点头,带着陆双上了车。陆双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自己的心情有多么惊喜。就像是要去做一件非常大的事,去冒险,去私奔。对,没错,她要和陆栖迟去私奔了,她兴奋得睡不着觉,生怕错过了时间,只能拉着韩乾坐在他别墅的客厅里,喋喋不休地讲着话。“喂,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你会不会想我?你会不会一激动,也舍家撇业的到非洲去找我?”
“神经。”
韩乾冷冷的斥着,脸上有一百万个不耐烦。只是在陆双转过头的瞬间,偷偷多看了她几眼。那时候的陆双只是沉浸在兴奋里,完全没猜到迎接她的会是怎样的暴风雨。她和韩乾按照陆栖迟的嘱托一起来了机场,她给陆栖迟打了很多个电话,提示音全部都是已关机。这让陆双慌了,可却还是固执的安慰自己。可能是昨天陆家的情况太混乱,陆栖迟忘记给手机充电了。没关系,现在还没到八点,她再等一等。韩乾出动了韩家三十多个内保在机场找陆栖迟,生怕错过了他。然后八点过了,九点过了……她都没有等到他。十点的时候,陆双接到了陆栖迟的电话,是用陆家大宅的电话拨过来的。他说,对不起,又又,我们分手吧。我不能让我妈妈难过,她生病了,我不能丢下她。还有……你爸爸也病了,肺癌,你也不能丢下他的,对不对?陆双不知道那一晚的陆家大宅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习惯性的帮陆栖迟开解。一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否则他怎么会改主意呢?他们明明约定好了。陆双又在想,爸爸病了?肺癌。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她这个当医生的女儿什么都没有察觉到?陆双承认,眼下的一切对于她都是已经难以名状的试炼。她坐在机场大厅的椅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每个人经过她的面前,都要报以同情的指指点点。韩乾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站在她的面前,一语不发的望着她,看着她哭,看着她抽噎着鼻子。陆双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哭了多久,只是依稀能看到机场外的天暗了……“送我回家吧。”
陆双对着韩乾如此说道,这是一整天过后,她和韩乾说的第一句话。韩乾颔首,默默陪着她回家。陆家大宅,俨然一片混乱。她进门的时候,管家正带着人清理杂物。客厅中的古董花瓶、水晶摆件,全部被砸的稀碎。他的父亲坐在沙发上等她,不知道陆栖迟的母亲在哪里,但陆双能听到她在某个房间叫骂的声音。现在的陆家已经乱作一团了。陆双整个人都失了魂,田雨清发疯似的在骂人,陆栖迟耐着性子在劝慰他的母亲,陆父坐在沙发上一片愁云惨淡。原来是那样令人羡慕的一家四口,不过一天的时间,全都变了。陆双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父亲,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站在他的身边,嗫嚅了好久,好像她也得了韩乾小时候的病,说不出话来了。所有的人都处在崩溃的边缘,而这座大宅里唯一还有理智的,就只剩下韩乾。他的脸上依旧是一如往常的冷静自持,好像随时都能掌控眼前的一切局面。“叔叔,您现在应该去住院,病是最要紧的。”
陆父抬头看向韩乾,素来意气风发的脸仿佛在一夜间老了十岁。“阿乾,我这把老骨头,早就不怕什么了。我只是担心,担心双双,还担心陆氏集团。我要是上了手术台,是死是活都是未知数,栖迟那个孩子样样都好,可偏偏不是经商的料……”这是陆双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父亲。原来他也有害怕的事情,原来他病得那么厉害还不去手术是因为有那么多的牵挂……“叔叔,您信我吗?”
韩乾忽的冷然道。陆父一片错愕,还未来得及开口回答,便见到韩乾大步走到自家女儿身侧,单膝跪下。“陆双,你要嫁给我吗?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也没人可以撼动陆氏。因为情况突然,我没准备戒指,明天买给你。”
就这么出乎所有人意料,韩乾成了这一片混乱的救世主。他毫不犹豫的向陆双求婚,将陆父担心的一切都扛在肩上。“……”陆双愣住了。她从没有想过韩乾会对她说这样的话。他们明明是朋友的,朋友又怎么能成为夫妻呢?“让叔叔安安心心去做手术吧。”
韩乾又道,他拉住了陆双的手,眼眸紧紧的定在陆双的脸上。“嫁给我总比嫁给你不认识的人要好……陆氏是需要一个靠山的。”
不得不承认,韩乾这个家伙深谙人性,不过几句话,句句戳中陆双的心事。陆双没有犹豫太久,就这么点了头。陆栖迟可以毫不商量就与她分手,她为什么不能答应韩乾的求婚?陆双觉得自己在赌气,可又好像没有,她嫁给韩乾百利无一害。如果以后的某一天她注定要嫁给一个对她家族事业有帮助的人,那么她还不如现在选择了韩乾。陆栖迟从房间中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韩乾的单膝跪地以及紧紧牵着陆双的手。女孩昂着头望着他,眼睛中有泪水,有凄楚,还有不甘………“我要嫁给韩乾了,祝福我们吧。你不要我,多的是人愿意要。”
陆双想要这么告诉陆栖迟,想要向他挑衅,可在看到那双也仿佛氤氲了雾气的眼睛时,这些话竟然全部说不出口。就这样吧,合也好,分也好,彼此都要留个好念想。韩乾从不是个说空话的人。第二天,他便带着戒指和聘礼来陆家提亲。一周后,他便将陆双娶进韩家的门,也名正言顺的拿到了陆氏的经营权,接过了陆父的大旗。陆栖迟的母亲疯了。她的精神不大好,虽然不认得什么人,可偏偏认得陆双,如果看到了她,就又会像当年那个晚上一般,扑过来打她,骂她。陆栖迟安顿好了自家母亲,在韩乾和陆双大婚当日离开了A市。和陆双,再没有联络过。不是不想联络,而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联络了。有的事情,结果只在一念之间。错过了时机,便真的再也回不去了。陆双的眼眶有些潮湿,她推开自家父亲病房的门,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与陆栖迟四目相对,便开始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陆教授还真是清闲,回国工作的第一天,不到学校去报道反而跑到我爸爸的床头的献殷勤。”
陆双拉了把椅子坐下,和昨天与陆栖迟初见面时的态度截然不同。她将自己此刻的小情绪归结为‘往事不堪回首,欲语泪先流’这尴尬的处境。若不是在刚刚的某一瞬间将过往全部思虑了一遍,或许她现在对陆栖迟的态度要好很多,至少不会满是怒火中烧。陆双素来不是一个爱记仇的人,至少昨天的她就比今天的她怒气少了几分。陆栖迟一愣,语塞得说不出话来。还是陆父抢先解了围。“死丫头,说什么呢!栖迟是我儿子,什么献不献殷勤的,瞎说!倒是你,今天怎么一过来就一肚子气,人不大脾气倒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