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不干了,谭氏自己死了儿子,怎么还诅咒起她男人来了?钱氏却没有搭腔,她因为心虚,总觉得谭氏这话像是在威胁她……“没有教养的东西,长辈说话也是你能插嘴的?”
谭氏的目光倏地射向了小钱氏。小钱氏原本想要嚷嚷的话瞬间就被咽回了肚子里。罢了,一个死了儿子的寡妇,她没事儿跟她计较什么。不过小钱氏还是扯了扯钱氏的衣袖,她和钱氏可都是钱家人,谭氏说她没有教养,不也是在骂钱氏?她不信钱氏能忍得下这口气。但是钱氏愣是没吭声。倒是让文氏和小钱氏纷纷侧目。谭氏则冷哼了一声。墨芜荑暗叹,就钱氏这等表现,谭氏不怀疑也得怀疑了。墨老夫人出来瞧见谭氏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虽然有下人跟她说谭氏今日也来了,但她不知道谭氏现如今是这么个模样,也没个心里准备,冷不丁就被惊了一下。“老二家的,你……”老夫人想说些什么宽慰的话,但她就不是个会宽慰人的,因此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干巴巴的道:“你多注意身子。”
谭氏没搭话。老夫人自觉自己的面子被抹了,也有些不悦,但想着谭氏才丧子没多久,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和钱氏说了些过年的事情。只是有一个谭氏在一旁阴恻恻的盯着,大家说话也不太自在,尤其是钱氏,总是胆战心惊的,所以大家也没有什么说话的心思,早早的也就散了。出了明安堂,这雪下得越发大了起来,天色也更暗了些。“奴婢回去拿伞再来接您吧?”
青碧瞧着这雪似乎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倒也不用你特意跑一趟了,咱们走快些也就回去了。”
下雪到不似下雨,不撑伞也是可以的。墨芜荑正准备和青碧走,谭氏却跟鬼魅似的站在了墨芜荑的身侧。“你用了一把好刀。”
谭氏目光平静地看着外边儿纷飞的雪花。墨芜荑一愣,倏地笑了:“我又不下厨,刀好不好的,我也用不上。”
“不下厨就给我做了一盘好菜,看来你这刀不仅选得好,厨子也用得不错。”
谭氏面色冷漠,只目光想利箭一样扫向了墨芜荑。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墨芜荑也懒得否认什么,只冲谭氏笑道:“我都是跟母亲学的,还是母亲教得好。”
谭氏一愣。什么叫跟她学的?难道是说那一次下毒的事情/可那一次是老夫人她们要对墨芜荑下手,她不过是顺水推舟,给老夫人她们行了个方便而已,但是这一次从头到尾,墨芜荑就是那个主导者!否则钱氏怎么敢对她的巍哥儿动手!想到此,谭氏多了些怒气,倒不像之前那般死气沉沉,看得让人心里发憷了。面对谭氏的怒目而视,墨芜荑却笑得越发的张扬起来了:“母亲好好想想,人在做天在看,大家都一样。”
瞧着墨芜荑那得意的笑,谭氏不由冷笑了一声:“风水轮流转,你不会永远都有如此好的运气!”
“是啊,”墨芜荑幽幽地叹气,“我日后运气好不好我倒是不知道,但五弟的运气确实不好。”
听墨芜荑如此轻描淡写地提起墨白巍,谭氏心中一阵钝痛,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墨芜荑。可是她不能,毕竟杀了墨芜荑虽然能图一时痛快,但她也就被搭进去了,钱氏那个贱人就能逍遥法外了!她要给她的巍儿报仇!一个仇人都不放过!“母亲不必如此看着我,”墨芜荑和谭氏对视,“我不像母亲这么心狠手辣,做事儿喜欢斩草除根,我心善,和五弟好歹姐弟一场,见他逃过了天花这个死劫,也就罢了。”
谭氏一怔,墨芜荑这是什么意思?墨芜荑见谭氏愣住,轻轻笑道:“可惜五弟这命委实不好,还是去了。”
墨芜荑的话说得轻飘飘的。不知道为什么谭氏想起了当初墨白庭死的时候,她也是这般云淡风轻地跟墨白音说:庭哥儿这命委实不好,出个门也能丢了命。谭氏再瞧着墨芜荑眉眼弯弯的模样,只觉得好似墨白音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可墨白音死了这么多年了,她明明连墨白音的音容样貌都快要模糊了,怎么在这一刻,忽然这么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几乎就在一瞬间,她就明白了墨芜荑方才的话。“我都是跟母亲学的,还是母亲教得好。”
她是在说墨白庭的死吗?白雪纷纷下,大家都没有撑伞,谭氏在一刻只觉得刺骨的寒凉,冷到她都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声音都微微有些变了,指着墨芜荑的手也微微有些发颤:“你……你……”墨芜荑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也不知道是谁,非要送五弟一程,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许是哪个兄弟在下面孤单了,非要五弟去陪一陪他,母亲以为呢?”
墨白巍明明都已经逃过天花了,墨芜荑和钱氏也没有再动手,可偏偏墨白巍还是没了!而那个所谓的兄弟,除了墨白庭还有谁?谭氏很明白墨芜荑的意思,这不就是在说,是墨白庭将她的巍哥儿带走了!不可能!“这么说来,我倒是想起你还有一个姐姐,她兴许也觉得孤单,想要你下去陪陪她。”
谭氏目光阴冷。“是嘛,可我怎么觉得她更喜欢母亲您下去陪她呢?”
墨芜荑看着谭氏,挑了挑眉,颇有些挑衅的意味。谭氏不自觉的就捏紧了双手。这一次交锋,她惨败了。“母亲与其惦记我,倒不如想想,到底是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墨芜荑说罢,扬长而去。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天气里,谭氏觉得身上的寒意一阵重过一阵。“姑娘,五爷到底……”青碧之前一直憋着没敢开口,直到回到了蒹葭院,这才赶紧问墨芜荑。墨芜荑却摇了摇头:“此事我也不知道,毕竟是在庄子上没了的。”
庄子离得远,墨芜荑消息还没有那么灵通,她只知道墨白巍是突然病情又加重没了的,连老太爷请去的老太医都没察觉出来什么不对劲,想来也不是在病上动的手脚。那墨白巍到底是怎么没了的?不过墨芜荑即便是好奇,也不会去探究此事,此事应该是谭氏关心的事。“会不会是大夫人?”
青碧也想不出别人来了。墨芜荑依旧是摇了摇头:“也不像是她,毕竟她的手应该伸不到庄子上去。”
“那还能有谁啊?”
青碧嘀咕了一句。是啊,那还能有谁啊?这墨家上上下下的,也就只有她和钱氏有这个动机了。墨芜荑瞧着窗外的风雪有些出神。……很快就到了庆和十一年的除夕,除了飘了些小雪花之外,这一年的除夕和去年也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墨家少了几分张灯结彩。尤其是青松院,更是冷清得像是没人住一般。谭氏顶着风雪从外面回来,这是她自从墨白巍死了之后,这么久第一次出门。她去通觉寺给墨白巍点了一盏长明灯。她的巍儿,绝对不能像墨白庭和墨白音那样,死了就死了,这世间再无人记起。“夫人,有消息了,就是蒹葭院那边!”
林妈妈匆匆迎上来,对谭氏嘀咕了一番。“可她说,这事儿跟她没关系。”
谭氏拨弄着自己手里的佛珠,眉头紧锁。林妈妈急道:“可是除了她还能有谁?夫人可不要被她给骗了!那丫头可是个狡猾的,她说的话,夫人可不能信啊!”
谭氏不为所动,手里的佛珠不停地转着,还越转越快,好半响才开口道:“不是她,若是她,她不会否认。”
若是墨芜荑在此,恐怕会感叹一声,最了解你的不一定是你的朋友,还有可能是你的敌人。“可是除了她还能有谁?大夫人那边那几天都没什么人进出。”
林妈妈也皱眉道。那几天墨白巍还在庄子上对抗天花呢,钱氏因为心虚,都没派人去庄子上打探消息,那几日老实得跟个鹌鹑似的。可这墨家上下,除了钱氏和墨芜荑,也没有别人会打墨白巍的主意啊,何况她们还找到了不少痕迹,都是指向墨芜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