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就十四了。”

墨芜荑并没有说很多。但是墨老太爷却已经明白墨芜荑的意思。她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哪怕晚一点成婚，顶多两年之内也是要嫁人的，那她这个郡君日后也跟墨家关系不大了。“你放心，我会让你祖母帮你多留意的，你如今已经是郡君，婚事不必不愁的。”

墨老太爷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墨芜荑的神情。“可我并不想嫁人。”

墨芜荑目光平静，气质沉稳，任由墨老太爷打量。“哦？”

老太爷瞧着墨芜荑说起自己的婚事，并没有寻常姑娘家的羞涩，便知道他这个从小不在墨家长大的孙女，有些与众不同。这也是他之前为什么会因为墨芜荑，而降墨白珂送走的原因。“老太爷，二房如今除了我，并没有子嗣了，虽说可以过继，但……”墨芜荑顿了顿，“这些日子家里因为过继的事情，也闹出了不少的事儿，想必老太爷也不愿意看到家中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分崩离析。”

“所以你有什么好主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太爷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不太确定，毕竟这也太离经叛道了一些！“老太爷觉得由我招婿，来继承二房的香火，如何？”

墨芜荑大方一笑。猜测成真，老太爷好半响都没有说话。墨芜荑如今是郡君，且年岁也不小了，能为墨家带来利益的时间并不多，虽说将墨芜荑嫁出去，也可以让墨家攀附上身份高的人家，可这能不能攀附上还是两说，好比墨白柔虽然嫁去了安南伯府，可两家依然没什么来往，连普通亲戚都不如。与其如此，倒不如就让墨芜荑留在墨家，这样一来，墨家还有个郡君撑撑门面。况且正好家中如今为了过继的事情在折腾……“老太爷也知道，我与吴家姑娘、顾家姑娘都交好，与她们有过命的交情，”墨芜荑进一步说服道，“若是我日后嫁了人，生了孩子，那这些我能用上的交情，我也只会为我的丈夫、我的孩子考虑，可那跟墨家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老太爷还是没有说话。他知道墨芜荑说的都是事实，他也很心动，之前一直没让墨芜荑去吴家和顾家为墨家说话，那是他知道墨芜荑压根儿就不愿意，他也不想因为一些小事，去把这份墨芜荑对吴家和顾家的恩情用了，可如今墨芜荑主动提出来又不一样了。“去年我救下吴家姑娘的事情，老太爷还记得吧？”

墨芜荑问道。老太爷点了点头。“其实那事儿，是太子在设计吴家姑娘，”墨芜荑压低了声音，“所以……”“所以吴大人怕是不会站在太子这一边了！”

对于朝堂上的这些事情，老太爷的脑子转得很快。“是啊，”墨芜荑浅浅一笑，“所以现在想要和六皇子搭上关系，还得靠顾家。”

而墨芜荑正好和顾家姑娘交好，还对顾家姑娘有救命之恩，这是墨家唯一可以利用的途径。“你若是男儿……”老太爷叹了一口气，他早就知道墨芜荑聪慧，可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是个女子，迟早是要嫁人的。可如今看来，墨芜荑比他想象得还要聪明，对于朝堂上的事情也能说上一二，甚至还能拿这些事情来跟他谈判。若她是个男儿，他墨家何愁不兴。对于老太爷这种女子不如男的态度，墨芜荑也懒得辩驳，这是世人常态，不是她三两句话就可以改变的。“不管我是男儿还是姑娘，能给墨家带来的好处是实实在在的，这不就够了吗？”

墨芜荑知道老太爷最在意的就是往上爬，什么亲人情分，那都是虚的，只有实实在在的好处才能打动老太爷。“此事关系重大，我还得跟你祖母以及大伯父他们商量才行。”

虽然老太爷很心动，但是没有当场就应下。“这是自然，”墨芜荑也没想过老太爷当下就能答应她，“可老太爷也应该知道，祖母和大伯父现下应该都是属意二哥过继来二房的，况且祖母还一向不喜我。”

“放心，此事我自有分寸。”

“那就多谢老太爷了，我前些日子上街，遇见了一块上好的老坑洮砚，一会儿差人给老太爷送来。”

墨芜荑也不多说，转身出了老太爷的书房。老太爷瞧着墨芜荑出去，还微微有些愣神。洮砚的石质细腻，纹理如丝，发墨细快，保温利笔，他一向是十分喜欢的，但这洮砚价格不菲，尤其是老坑洮砚，基本上一直都是宗室中人或富商巨贾才能用得起，所以虽然他一直很喜欢，但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五丫头又是如何知道的？真是不简单。不大一会儿，老坑洮砚就送到了老太爷的跟前，老太爷一瞧就爱不释手，觉得不愧是老坑洮砚，这墨香都不一样，当下就吩咐人磨墨，他要赶紧试一试。墨家众人如今都盯着老太爷那边的动静，所以墨芜荑去了老太爷书房的事情也瞒不了众人，尤其是墨芜荑给老太爷送了一方砚台，老太爷高兴得不得了的事情，也被众人再三琢磨了一番。“早知道老太爷喜欢砚台，咱们也该买来送去才是！没得被那丫头抢了先！”

钱氏叹气。“母亲就别费这个心思了，她送的可是老坑洮砚，您知道那得多少钱嘛！”

墨白斐毫无坐相地摊在椅子上，吊儿郎当地朝钱氏比了一个数。“这么多？”

钱氏惊了。“不然您以为，祖父为什么那么高兴？”

墨白斐撇了撇嘴，“不过您也不用担心，她肯定也不是为了过继的事儿，跟咱们也没有太大干系。”

“那丫头鬼灵精的，谁知道是不是在憋着什么坏呢！”

钱氏悻悻地道。“管她呢，等回头我过继去了二房，她还得看我脸色过日子呢！到时候还不是母亲说如何就如何？”

“倒也是！”

被墨白斐这般一宽慰，钱氏倒是开心了不少。翌日墨芜荑这边就收到了曾琼羽说要上门来拜访的消息，理由是好久没有见到墨白珂了，听说墨白珂回来了，想来聚一聚。墨白珂去襄阳的日子也不短了，但是曾琼羽一次也没有向墨芜荑问起过墨白珂的事情，可见这交情也并不深，既然如此，这般着急来瞧墨白珂是为什么？很快，墨芜荑就知道了。曾琼羽确实不是真实因为想念墨白珂才上门来了，而是为了躲曾二夫人给她安排的“相看”。曾琼羽年岁比墨白珂还长几个月，马上既要及笄了，曾家自然也要开始给她相看亲事了。“可是伯母相看的人家曾姐姐看不上，这才这般反感？”

墨芜荑笑着问。曾琼羽却摇了摇头，想要说些什么，但瞧着墨芜荑和墨白珂，话又缩了回去，只说道：“我就是不想嫁而已，想再在父母膝下尽两年孝。”

“可咱们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啊，现下曾姐姐年岁正好，可以好好挑挑，可要是等再过两年，可就该别人挑……”墨白珂说着说着就住了嘴，讪笑了几声。墨芜荑没有答话。她觉得曾琼羽可不像是单纯的不想嫁人的样子。难道是曾琼羽有心上人了？“曾姐姐莫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墨芜荑冷不防地试探了一句。正和墨白珂诉苦的曾琼羽先是一愣，然后眼神躲闪，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坠子，讪笑道：“没有的事儿，五妹妹可不要乱说！”

“咱们这儿又没有外人，姐姐不妨说说是哪家的公子，我们也好帮你去打听打听，若是个良人，姐姐就叫那人遣了媒人去曾家提亲便是了，到时候也是一段佳话，也不必让曾姐姐在这里苦恼了。”

墨芜荑有心试探，自然是要多问几句。墨芜荑今日这么多话，墨白珂直觉有些不对，但她也跟着墨芜荑附和道：“对呀，曾姐姐，到底是谁啊？这么厉害，能得到你的芳心！”

哼，她可还记恨着自从有了墨芜荑之后，曾琼羽就和墨芜荑交好，将她抛在一边儿的事儿，只要曾琼羽敢说她的心上人是谁，她明日就让这事儿传遍长安城！然后再嫁祸给墨芜荑！简直一箭双雕！“哎呀！没有的事儿！”

曾琼羽却有些恼羞了。“曾姐姐这是不拿我们当姐妹了。”

墨芜荑一脸失落。“可不是，现下咱们大盛民风开放，又不是前朝，这也没什么，咱们也就私下说说罢了。”

墨白珂也在一边儿撺掇。墨白珂都能察觉到墨芜荑的不对劲，墨芜荑自然也能察觉到墨白珂不同寻常。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很默契地别开了眼。“我说了没有的事儿，你们再说这个，我可就走了啊！”

曾琼羽脸都憋红了，但最终还是没有透露一二。那就是这个人的身份很特别，曾琼羽不能说了？依照曾琼羽的性子，肯定不会是什么身份比曾家低的男子，那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