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不怎么样!龙靖渊丢下一句“懒得理你”就直接挂了电话。之前他还让沈聪发了个虚假定位给他,害的他大半夜带人摸上山却发现连鬼影都没见着一个,他是脑袋被门挤了才会再信他。时谦也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于是耐着性子又给他拨了个号。“龙四,这次如假包换,一点不唬你。”
电话那头,龙靖渊一边灌下一杯白兰地,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你先说说看。”
龙靖渊其实也就随口说说,因为按照他对时三的了解,他多半是不会做这种可能会让他吃亏的买卖的。没想到,时谦考虑不到三秒,就报了一个地址出来:“美国,圣玛丽疗养院。”
龙靖渊抓着电话的手一僵,心头翻过无数情绪,最后却是无比冷静地道:“不可能,如果她在这么显而易见的地方,我不可能一直都找不到她。”
“如果说,有人帮她改头换面,身份登记成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呢?”
时谦倚车而立,抬头看向头顶这一片乌泱泱的夜空,一滴雨丝落在脸上,刺骨的凉,他却只是笑。“龙四,我记得当年朱姝失踪后不久,你妹妹就以散心为由去环球旅行了吧?而她这趟环球之行中,其中一站就是美国。”
龙靖渊抓着酒杯的手,忽的紧得骨节泛白,他性感的下颚也因此而紧绷起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不是最清楚吗?”
时谦依旧在笑,“龙四,你要护着你妹妹到什么时候?知道朱姝在疗养院的主治医生是谁吗?上官彦,那个宁愿放弃一切也要和朱姝在一起的上官家的小少爷,和他比起来,你真的是……渣到一无是处。”
龙靖渊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沦落到被时三教训的地步,不过时三的那一句朱姝在疗养院,到底还是让他的心猛地抽疼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尖锐而又突兀。可他没有表现出来,只冷笑了一声,反唇相讥:“彼此彼此。”
于是,大半夜的,两个男人一个站在冷风中,一个泡在酒精里,你来我往毫不相让地互怼起来。怼到最后,龙靖渊问了一句:“你和伯纳德家那位大小姐的事,是真的?”
闻言,时谦轻笑了一声:“是真是假重要么?”
“如果是真的,你家老爷子恐怕会很高兴。”
“那就姑且让他高兴一阵子吧。”
那就姑且让他高兴一阵子吧?这可完全不像是他时老三会说的话。旁的人可能不懂,可龙靖渊非常清楚,时老三对这个掌握了时家生杀大权,一辈子都在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的专横老人有多么深恶痛绝。所以他的言下之意,也就是间接承认,他和那位身份显赫的伯纳德小姐之间的事是真的了……不过,龙靖渊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深入八卦下去的意思,只调侃了他一句:“转性了?”
时谦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老家伙被确诊食道癌,晚期,也没多少日子了。”
龙靖渊一怔,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前阵子还看到时老爷子和他家老头在庭院下围棋,精神头也不错。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龙靖渊仰头又是一杯下肚:“所以你算是原谅他了?”
也是,人生在世,有什么比生死还重要的呢?他们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再大的仇恨,在生死面前也该放下了。原谅?听到龙靖渊的话,时谦不轻不重地一声,眸光微抬,入目的却是依旧是乌泱泱的天,一颗星子都看不见。“他都要死了,我自然得让他死不瞑目,才不辜负他这一辈子极尽所能做的那些龌龊事。”
时谦那一派云淡风轻的语气,却听得龙靖渊脊背一凛,想再说些什么,可张开嘴却是如鲠在喉。过了一会儿,龙靖渊托着下巴,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轻声道:“揍叶家少主是不大可能的事,不过他最近也在投资女装,刚好……也看中了佳人,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这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即便是他叶容琛,在面对伯纳德这个姓氏时也得掂量几分,否则,他不是白费心机引诱索菲亚跑这一趟?不过,他确实也没有料到,这位大小姐居然会直接找上冷心。想起冷心,她之前见着自己像是老鼠见了猫般的模样顿时浮现在脑海,时谦感觉心里躁得慌。这个女人……再坚持几年会死么?十五年的纠纠葛葛都这么过来了,她就不能再等等他么?可是……他有什么资格这么要求她呢?没有。男人的眸子微微垂下,他眸中的最后一丝柔光,也随着他手里的那一只火机,微弱火光的灭去彻底消失不见。一直以来,他总是这样,明明知道自己永远都属于黑夜,却依旧止不住期盼黎明的到来。而事实上,属于他的黎明确实曾经和他在那个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里不期而遇,并且在后来那么长的时间里始终对他不离不弃。可是他那时候太年轻,不懂得珍惜,所以他终究还是失去了她。但是,一个人到底要怎么才能做到明明那个人就在眼前,还可以不打扰不强求呢?抱歉,半年过去了,可他还是那个自私自利的时谦,所以他依旧做不到。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要见她,想要拥她入怀,想要亲吻她的脸颊……他想要对她做的事那么多,可是却一件也做不了了,就连他碰她的手指一下,她都想要躲得远远的啊……成全她吧,就成全她吧,时谦。你从来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却理所当然地忽视了她曾经为你付出的一切,也是时候该轮到你为她考虑考虑了,不是吗?雨又开始悉悉率率地下了起来,时谦却恍若未觉,只怔怔地看着远处的那一站昏黄的灯,就这么笔直地站在雨中。直到他的衣衫尽湿,他的头发也开始淌起了湿漉漉的雨水,他才动了动,终于上了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伴随着那两盏在雨中若隐若现的尾灯,渐行渐远,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