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厉堇年终于体验到了什么叫做仓皇而逃!他站在病房的门口,一双眸子血红,青色的胡渣将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衬托的更加憔悴!事态发展成这样,是他始料不及甚至从未敢想象的。可是这一切,全是他一手铸成了的!但是,现在对不起有什么用?他和她的孩子没了,那根唯一可以牵绊住她的血脉…没了!——顾郁芬和李嫂一同来的,医院一望无尽的走廊到处都是冰冷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她们远远就看到坐在病房门口长椅上、脑袋低低垂着的男人,那么的无助……顾郁芬心口一痛,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李嫂手上拎着饭菜,刚做好家里带过来的,向晚吃不了这些,这些是给厉堇年吃的,从向晚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开始,他就没吃几口饭了。“李嫂,你回去吧,这个我送过去!”
“太太…好!那您自己注意,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
顾郁芬走到厉堇年身边顿了顿,然后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不吃点?”
厉堇年头也没抬,只是摇了摇。“这样子,向晚还没出院你就已经倒下了。”
厉堇年没说话。身体已经达到了极度疲倦的状态,随时倒下都有可能醒不来的那种,但是他现在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面就全都是向晚倒在血泊里的画面!她一定很疼,疼到几乎开不了口说话!顾郁芬脸色也不是很好,一丝不苟的盘发下面,是裹着倦意的端庄。“我以为你们两个人会好好的,怀了孩子,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却没想到……”她苦笑,“老天爷一定是看我们厉家这些年太出风头了,这整个曼城,对我们虎视眈眈的人不在少数,但是你父亲、你,锦华在你们的手上,不说风生水起,但起码相安无事,却不曾想到,哪有什么一辈子的太平,没想到这个劫难落在这么个小生命上,可惜了!”
实则,她心疼的紧!盼了这么多年,原本以为再过几个月就有个孙子抱手上了,却没想到出了这个意外!只不过这个时候厉堇年和向晚比她这个‘外人’更需要安慰,她若是再掺和在里面,实在太糟心!“其实也怪我,当初我要是没有安排你跟柳家小姐见面,你们两个也不会认识,我是根本没有想到那么文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这么心狠手辣?!”
“妈,别说了,这跟你没关系!”
厉堇年直了直身,从来都直拔坚挺的背,没什么力气的耷拉着。是他没有处理好。忽略了柳闻音的存在!其实,怎么会跟自己没关系呢?能最后造成这样的结果的,每个人都能沾上点干系!“你妹妹,自那天你爸动手打了她之后,家也不回了,你爸冻结了她的信用卡,她跑到她国外的闺蜜那儿去了,也联系不上。”
厉堇年脸色忽的变的难看起来。“妈,有件事我要提前跟您说下。”
顾郁芬看着他:“你说。”
“厉嘉琪,一而再再而三触犯了我的底线,这一次,我不会这么轻易地原谅她的。”
话音落。顾郁芬像是早有意料般,浅浅地扯着嘴角:“我知道,你放心,我和你爸也不会轻易地原谅她的”两个人各怀心思地静坐了一会儿。顾郁芬才略有难色地提起:“嘉琪跟林蔷从小就关系亲,不排除她们两个人商量好了的,但是也不能全盘认定,你袁阿姨跟我们家关系还算近,不要最后是场误会弄得大家都很难堪!”
“这件事我有分寸,您就不用操心了!”
“我是怕你陷在情绪里,一头热做了冲动的事,向晚…是我们家亏待她。”
说着,她看了看身后那扇关着的门,然后把手里的盒饭放在长凳子上,起身:“向晚估计现在也不想见我,我就不进去看她了,这里的饭你还热着赶紧趁热吃掉,不要到时候两个人都倒下了!”
厉堇年没应。现在只要向晚跟他和颜悦色地说上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可是,那是不可能的!——林蔷握着手里的手机,在出神。她不知道如今的境地于她来说是好是坏。厉堇年爱那个女人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她深知他不会那么轻易地放弃她,可是向晚的孩子没了,那根牵绊住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断了。厉堇年是玩家,他会腻的,纵然现在再怎么爱,时间会消磨掉所有的激情,到时候,论家世、轮背景,能跟他匹配的,还是只有自己!可是为什么,还是隐隐地不安?厉嘉琪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自己的意思,她不过是,在她提议两人重修旧好之时稍稍犹豫了番,嘉琪不过还是个小女孩,她的心思,她怎么能懂?心思越飘越远,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林蔷心跳漏了一拍。屏幕上,闪烁的是厉堇年的名字。等了这么多天,还是打过来了。她直了直身,勾起嘴角:“今天这么空?大中午的给我打电话,是想请我吃饭?”
“林蔷。”
那边声音低沉。沉到她脸上伪装的笑意顷刻间消失殆尽。她滞了一秒,挑眉:“突然这么严肃?”
厉堇年言简意赅:“厉嘉琪的所作所为,跟你有没有关系?”
闻言,林蔷笑出了声,精致的柳眉不自觉微微往上吊着,她一副好气又好笑的玩味口吻:“厉堇年?这种帽子可不能乱扣!”
厉堇年:“……”那边沉默着。林蔷脸色冷了下来,她从来都不是柔弱可怜的人,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哭哭啼啼地撒娇洗脱自己的‘罪名’。“是不是因为我在出事之前找过你,所以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我设计的?”
可笑的是,她连柳闻音是谁都不认识。厉堇年按着眉心,他也不愿意相信她会做这种事。林蔷性子耿直,跟外面那些圈子里面的女人不一样,她很聪明,但不屑于耍心计,他更倾向于相信印象里的那个她。“如果不是你,最好不过。”
他说着,疲倦地准备挂断电话。林蔷叫住他。“厉堇年,我很抱歉你失去了这个孩子,但是我不会祝福你们。在我出国以前,谁都能看出我的心思,你不可能不知道。”
因为知道,才会向她提出那样的提议。“现在,我回来了,不管你们走到什么地步了,只要还没有结婚,我就不会放弃!”
她的嗓音厚沉,吐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被刻意咬出来。事实上,她知道自己,就算他结婚了,她也不会甘心!……护士在病房里帮向晚换吊瓶,每天持续不换的吊着盐水,她的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向小姐,你可一定要正常饮食,我们这里的病人,比您状况更差的比比皆是,但是只要调养的好,怀孕生孩子都是不影响的!但要是您像这样不吃不喝的话,按照您现在这个身子的话,可能会吃不消,所以为了您的家人,您也要好好吃饭,争取早点出院!”
“家人……”向晚笑着斟酌这两个莫名可笑的字眼。她的家人,这不前两天刚刚无情地抛弃了她了吗?她哪里还有家人。护士看她闻所未闻地侧着头,视线落在窗外不知名的某一处,单薄的唇瓣微微勾着,但是感受不到她的笑意和温暖,她更像是一副躯壳,了无声息地躺着。小护士原本以为自己刚刚鼓励的话语多少能带给她一点动力,但没想到,根本无济于事。这富贵人家的女人,不是她们这些平民能揣测的,单是这病房,一天就得花上几万块钱,明明已经比绝大多数人过的更好了,不过是失去一个孩子而已。车祸哎!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为什么还每天不吃不喝这么丧气?花园里,有个小男孩一个人蹒跚地在草坪上走路,身边没有大人,自他闯进自己的视线开始,向晚就一直在盯着他看。那虎头虎脑胖乎乎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忽然,石子铺就的道路本身就不平整,一不小心,小家伙被绊倒在地。肉呼呼的小身子,硬生生地扑倒在地上,小家伙‘哇’地一声就哭开了!向晚下意识地急忙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拔了手腕上贴着的胶布和银针管,就往外面跑!红色的血液汩汩往外冒——从洁白的床单上一直滴到病房门外、她身影消失了的地方……“向小姐!向小姐你要去哪?!”
小护士被这猝不及防地一番操作吓傻了几秒钟,而后才反应过来,急忙追着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