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进城了。第一次是进城买原材料,第二次是制作了首批竹鸟去城里贩卖。那两次,孟远都是当天清早出发进城,当天傍晚便回到了大马村。所以,这次老两口做了晚饭后,也是坐在桌前拉着家常,等着孟远回家,正好一家人一起吃晚饭。等着等着,天完全黑透了,没见孟远像往常那样按时归来。就连锅里的稀饭都渐渐凉了,孟远还是没有回!孟远是独自一人去的城里,到底什么情况,老两口想问都不知道问谁去。两人只好满怀担忧,喝完了已经变凉的稀饭。一整夜,孟秋生都没能睡好。吴月娥更不用说了,她本就常常失眠,这一晚更是没怎么合眼。第二天两人下地出工,都有点打不起精神,双眼还时不时往村里那条土路上瞟,巴望孟远突然挑着箩筐出现在村路上。与他们俩的心不在焉正好相反,今天,马庆仁的心情特别好!昨天早上他支使四儿子马保耀进城找女儿女婿要钱,顺便交给马保耀一个重大的任务,那就是盯梢孟远,一旦确定他是在私自摆卖,并且搞明白摆卖的时间地点后,马上就向公安举报抓人。为了做到一击必中,马庆仁还不忘面授机宜,给马保耀交待了很多细节事宜。对于自己这次的计谋,马庆仁是抱有很大信心的!利用政策,暗中袭击,可谓是兵不血刃、不战而胜!果然,使出这招的当天,孟远就没能再回到大马村!据马庆仁了解,以前孟远可都是当天进城,当天回到大马村的。这次孟远是第一次没能按时回村,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马庆仁和几个儿子一同在出工,他们正好凑在同一处干活,瞅见孟秋生两口子忐忑不安的神色,父子几个低着声交谈起来:“爹,看样子马保耀得手了!”
老五马保晖压得极低的声调中掩饰不住兴奋。“姜还是老的辣,关键还是咱爹的计谋想得好!”
大儿子马保明以同样的低声,纠正道。“别的不说,要说懂政策、明风向,大马村像我这样的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马庆仁在自家儿子面前也不谦虚了,笃定地说道。言下之意,以他善于把握政策风向的觉悟,大马村的支书非得他来担任不可。“那是,马祥就一个和稀泥的,有啥本事?孟秋生在咱爹面前就更加不用提了。照我看,咱大马村的掌舵人,非咱爹不可!”
马保晖大为赞同,话毕,又小心地试探说,“这次孟远进牢房了,二哥又瘫了,董小莲那个大美妞,总不能放着没人要吧。我觉得她以后注定应该给我当老婆!“马保晖之所以口出此言,是因为如果要论时间的话,他比马保亮还要更早就开始垂涎董小莲了。无论孟远、马保亮,年龄都比董小莲大一点,而马保晖却跟她同龄,今年也是十九。因为同龄,所以同时也是同班同学。早在读书时代,马保晖就贼兮兮地盯上董小莲,向同学吹牛说董小莲跟自己是天生一对。为这事,马保晖被董小莲的两个哥哥严厉警告过。关键是,他还被自己的亲兄弟马保亮给揍过!马保亮仗着自己是哥哥,威胁马保晖,说董小莲是他看上的,马保晖敢抢就别怪他不讲兄弟情面。两个儿子都垂涎董小莲,马庆仁是知道的。但由于五个儿子中,他更偏爱马保亮和马保明,尤其认为马保亮聪明机灵,所以他也认为马保晖作为弟弟,不应该跟马保亮抢女人。马保晖表面上装作无所谓,与哥哥们依然亲热得很。但其实一直以来,他私下里早把马保亮给恨透了!眼下,他不失时机地提出要把董小莲弄到手,语气虽然尽量掩饰得平静,可依然隐隐透出几分幸灾乐祸。不只是庆幸孟远被抓了,更是庆幸自己的二哥马保亮成了个瘫子,再也没法跟他抢女人!自己儿子话里的幸灾乐祸,马庆仁哪能听不出来!可事情发展到今天,他也没法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马庆仁带着几分不悦,回答道。马保明比较会察颜观色,见状赶紧扯回正题:“孟秋生爷崽俩还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他,把他俩神气得!给他上门送酒送糖他不要,非得等咱爹出手!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马庆仁听到这话心情又重新舒畅了一些。马保照这时也插话了。眼下这父子几个当中,其实最痛恨孟远的就是他了。毕竟,他一头臭烘烘的,洗了几次味道还没能彻底散去。额头、脸上被两条土狗抓咬出的伤痕,至今还没完全结痂,甚至都有点化脓、发痒!马保照挠了挠脸,断定地说:“孟远现在不是个文文弱弱的书呆子了,上次我们拿绳子去绑他,他都敢对着打,可彪了!我猜,公安抓他投机倒把的时候,他肯定又彪了,敢反抗公安!结果就不用说了,被公安当场制服,劈头盖脸一顿狂揍,揍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成了大猪头!比我这样子惨百倍!”
马保照料想着孟远被暴揍的惨状,心里泛起好一阵愉快!一想到比自己要惨多了,他一时间觉得脸上的狗咬伤口都不痒了!“也可能他没敢反抗,见势不妙乱逃乱蹿,直接蹿城里的公厕了。最后是被人按在粪坑里抓住的!”
五弟马保晖补充了另一种可能。这话听得马保照赞许地望了他一眼。按进城里公厕的粪坑,那可比他要惨多了。让人怪扬眉吐气的!马保照意犹未尽,又说:“听说城里的群众也爱凑热闹,比乡下还爱起哄!瞅着公安抓人,群众就爱上前帮忙,拿鞋底帮着抽!我估计孟远那张脸,全是鞋印,又青又肿,就算他亲妈见了都会认不出来!”
马家这段时间在孟远手上吃瘪太多次了,儿子们庆祝孟远被抓的话语,反正旁边没外人听见,马庆仁任他们说着。他自己听得也很解气!他还颇为谦虚、公允地补充了一句:“虽说计谋是我策划的,但没有马保耀的得力执行也成不了功!这次马保耀办事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以后有事可以考虑多用用他!”
兄弟几个也跟着夸了还在城里的马保耀几句。在父子几个得意洋洋地议论之中,眼看着第二天的傍晚又要降临了,依然没见孟远回大马村的影子。马庆仁一家更加肯定了他们的判断!这时马庆仁、马保明因为有其他事要办,两人先行离开了。剩下马保照、马保晖二人收拾着干活的工具,准备收工回家。视线中,他们看见不远处孟秋生两口子更加的愁眉苦脸,频频张望路口,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走!收工了,咱们趁机好好挖苦挖苦孟秋生去!”
马保照提议道。他已经按捺不住了!以前几次挑衅孟家,都以失败而告终,甚至还被迫道歉、赔钱。但那说到底,都是因为孟远在场。只要有孟远在,事情就会变得极为难搞!现在孟远这颗又臭又硬的眼中钉,终于被成功拔掉了。就算把孟秋生两口子往死里欺负,又能咋地?没了孟远的保护,孟家老两口就是个泥团团,想让圆就圆,让叫扁就扁。能有什么后果?!马保照兄弟俩没有犹豫,快步向着孟秋生夫妇走去,决定出一番恶气,对孟秋生、吴月娥进行狠狠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