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马庆仁这个当爹的都如此惜命，怕死地躲避开去。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马保晖原本嘴巴就有被石块砸过的伤口，他唯恐自己手上沾有马保照的唾沫，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去了水桶边，舀起水来，起码把双手洗了十遍。都快洗得脱皮了，还生怕没能洗干净！马丽干脆跑回自己的睡房，关上门不敢出来了。常翠红这个当娘的，此前还在杀猪似的嚎啕，现在一旦威胁到她自己的性命，也没心情继续哭了，跟马保晖抢着水桶，争着洗起手来！原本端水送过来的马保明，直接被他老婆一把拉得远远的。地上的碎碗瓷片，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清理。而马保照还在变本加厉地抽搐着，手脚乱舞，顿时就被地面的碎瓷片给扎到了，一时间血流如注，却没人愿意上前去帮他止血！马庆仁见状，开始发飙了。他逼着马保明的老婆：“碗是你老公打掉的，你发什么呆，还不拿个扫把，去把碎片扫走！”

他自己都不敢上前清理碎片，却逼迫儿媳这个外人去清理！马保明老婆怨恨万分地瞪了几眼，却没有办法。这一屋子中，谁让她一个是外人呢！她不情不愿地找来扫把，扫了几下，勉强把碎片扫开。马保明总算没再被新的碎瓷片扎伤了。扫完后，一家人全都远离马保照，杵在堂屋中，一个个你看着我，我瞧着你，不知道下一步如何是好！最后，马庆仁带着几分不甘，决定道：“还是抬上他去公社的卫生院吧！要是卫生院也说没得救，那就是真没办法了！”

马保明试探着问：“爹，要不这样，您一个人背着他上卫生院？”

既然上卫生院，就得有人抬马保照。可是，马保明实在不想沾手这个差事。他可是有媳妇的人，还想好好活着，享受生活，不能死！马保晖也马上附和着说：“对，爹您背着他去卫生院就好了！”

与马保明一样，马保晖也不想把命搭进去！马庆仁那张本就已经十分难看的脸，黑得跟乌云似的，义正辞严地怒斥道：“他可是你们俩的亲兄弟！还有没点家庭团结的精神！患难见真情，现在，是应该团结一心、排除万难的时候！”

“马保明，你是做大哥的，弟弟有事，你义不容辞！一会找来门板，把马保照放上去，你走在前头抬着！”

“小晖！你怎么当弟弟的？你三哥现在情形万分危急，你身上那点伤相比之下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了！一会你负责在后面出力，跟马保明一前一后，抬马保照上卫生院！”

“还有保明媳妇！你在侧边跟着！万一他兄弟俩抬得不够稳，你就在侧边助一把力！马保照如果不停地呕吐，你得拿块毛巾，一路上替他清理！”

“至于我，在后面跟着你们，随时指挥你们几个！你们记住了，一定要随时听我的总号令！”

几句话，很快就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两个儿子负责抬马保照。而马庆仁自己，无需参与抬人，只需远距离跟着。如此一样，要有风险，也是两个儿子有风险。马庆仁自己是安全了！没办法，关键时刻，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不如自己保命重要！至于贴身照顾马保照，替马保照擦拭呕吐物，这事的传染风险是最高的！这种最危险的活，就交给儿媳，这个外姓人来办好了。反正，就算被传染上，死了，也终究是个外人！马庆仁就是这么想的！马保明老婆夏海棠又怨又恨，眼睛都跟刀一样，恨不得能杀掉马庆仁了！居然让她贴身清理马保照嘴边的秽物，这跟直接叫她去死有什么区别？嫁进马庆仁家，果然就没被当作正常的家人看待过！马保明、马保晖也是大为不服，既气得要死，又怕得要命。马保晖直接顶嘴：“你还是当爹的呢！你自己都不出力，凭啥让我这个伤员上？！”

马庆仁听完，直接就是一嘴巴抽了上去：“你还知道我是当爹的呐？！你个不孝的东西，当初生了你怎么不扔茅坑里！你是嫌我现在还不够忙吗？马保照进卫生院，要不要花钱？这钱谁出？不得我费心费力去找人借钱？”

“你马保晖有本事，你出钱！我就愿意替换你，来抬马保照！”

马庆仁明知马保晖根本就不可能有自己的积蓄，也不可能借得到钱，就以此相逼。马保晖挨了一巴掌，再加上提到出钱的事，果然就不敢高声反驳了！他只敢小声嘀咕道：“我自己脸上的伤也还没好。我去抬他，不用想，百分百伤口会沾上他的唾沫，到时就嗝屁了！”

马庆仁哼了一声，说道：“这点还用你想？就你那死脑筋，想破了也想不出管用的办法来。”

“所以说，发挥最重要指挥作用的，还得是我！”

“我早就想到一条巧计了！”

“你们昨晚不是商量好了要去偷袭孟远吗？今早我看你们准备了几条毛巾，用来蒙面殴打孟远的。正好！你们兄弟俩把现成的毛巾用上，蒙在脸上！”

“这样一来，有毛巾遮挡，马保照的唾沫就不会再溅到你们脸上了！”

“还有，你姐夫送的劳保手套，你们都戴上，手就不用直接接触他的唾沫了！”

马保明、马保晖面面相觑，没想到，自己爹连这些都考虑好了。这样一来，就把他们的借口全都给堵死了！但很快，他们又想到了新的拒绝理由。马保明说道：“爹你也看到了，马保照特别抵触我们靠近，根本就不可能配合，也不可能安份地躺在门板上，让我们抬着走！”

仿佛是为了佐证他说得对，里屋中，又传来马保照的嘶吼声！马庆仁却并没有被难倒！他马上说道：“你们商量要偷袭孟远，今天早上是不是特意找来了麻袋？还有用来捆绑孟远的绳子？早上我都看到你们把这些工具准备齐了！”

“现在刚好派上用场！用麻袋把马保照全身套住，只留个头在外面出气！”

“再用麻绳把他连着麻袋一起，捆在门板上！”

“有了麻袋和麻绳的双重保险，马保照不管怎么挣扎，都动不了！你们放心抬着他去卫生院就好了！”

马保明、马保晖这下是真傻眼了。他们已经再也找不出拒绝的借口了！蒙面的毛巾、劳保手套、麻袋、麻绳！所有这一切，原本都是他们准备好了，用来套住孟远、痛殴孟远的！现在好，偷袭孟远的所有行头，全副武装地用在了马保照身上！一样都没有浪费！马保明、马保晖后悔啊！早知道，他们就不去商量偷袭孟远了，更不该那么踊跃去准备这一整套工具，到头来连个像样的借口都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