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抹朝阳，孟远走出了家门。由于提前已经跟马祥的小儿子马毅约好过，所以清晨来到马祥家，孟远很快就拿到了“永久牌”自行车。这辆单车其实已经出厂很久的了，是五年前，一位知青回城前夕，以极低的价格转手给了马毅的。由于那位知青与马毅关系相处得很好，所以几乎没让马毅花几个钱。不过平时，马毅特别宝贝着这辆车。每次用完都擦得干干净净，停在正屋里，还特地用布盖着，以免蒙上灰尘。马毅平日里跟孟远算是比较聊得来的，当孟远提前过来找他借车，听说是要进公社领证这种大事，马毅随即便答应了，并不忘恭喜了孟远几句。推着永久单车从马祥家出来后，孟远立即骑了上去。这种“二八大杠”的老式单车，孟远初骑上去，颇有点不习惯。比起前世那种休闲的自行车，还是有所差别的。但这点差别，孟远很快便适应过来。沿着村里不怎么平整的土路，他速度没有骑太快，一路来到了董小莲的家门前。“爸，妈！哥，嫂。”

见着董小莲的父母兄嫂，孟远亲切地打着招呼，然后便见一道碎花衣、深蓝色裤子的靓丽身影，从里屋出来。一头青丝刚刚梳过，辫子也是重新编过。清水洗脸，不施粉黛，然而那芙蓉出水般的眉目望向孟远，却是让他瞬间感受到，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千娇百媚！孟远的身影，与门外初升的晨晖同时撞进她的眼眸，在那眸中交映，漾起了一道惊喜。小妮子的声音又清亮又柔软：“来这么早啊！”

“咱早去早回。”

孟远柔声应着。一伸手，这次，再没有任何的顾虑，他直接牵住了董小莲软糯的小手。“爸，妈，我们去公社了！”

“哎！今天好日子，你们事事顺利，好合到老！”

董恩敬夫妇目光慈爱，又恢复了从前对孟远那种亲切喜欢的神情。孟远嘴里说着谢，牵着董小莲一直走到门前的“二八大杠”旁。考虑到董小莲还从来没有在单车后边坐过，连怎么上车都还不会，孟远先半骑到车上，脚尖点地，用身体夹住了单车。然后，在单车静止不动的情况下，让董小莲侧着身子，坐上了自行车的后座！“小莲，坐好了吗？”

“嗯，我好了。你骑吧！”

得到董小莲的确认后，孟远才正式踩动了脚踏板！单车启动的一刹那，已经坐好的董小莲还是晃了一晃！孟远感觉到了，不敢骑快，只是缓慢地踩动着，骑上了村里的土路。由于路不平坦，时不时颠簸几下，初次坐车的董小莲每晃动一下，都格外紧张。一开始，她的双手是紧抓着自行车铁架的，晃动几次后，她的一只手就从后边伸过来，搂住了孟远的腰。孟远感受到那温柔的拥抱，也感受到一只小身躯在自己的后背，软软的依靠。这一刻，晨风吹呀吹，揭起了他衬衣下摆的一角，也调皮地扬起了她的双辫。将两个人的气息，揉在了同一缕风里，留在了同一支乡村的晨曲里。永久自行车就像一尾披着金光的鲸，在乡路上游走向前。穿过树影，穿过高高的草垛影子，穿过鸟雀的啁啾。相互依偎着的一对人儿，仿佛被风托起，在朝霞的万道金光中潜游。世间万物都涌出一股善良的力气，把他们俩往公社的方向推去，往民政办公室的方位推去。通往公社的马路上，孟远沿途所睹，历历过往，皆是与半年前恍然相似！半年多前的那次，也是同样的这条路，两旁掠动着同样的风景。那一次，他们俩不是骑车，而是走路去公社民政办领结婚证。一前，一后，在马路上走着。两人越走越近，后来，便牵上了手，并肩步行。当时的董小莲好开心啊！走着走着，便将他的一只胳膊抱进了怀里，一路向他诉说着对婚后日子的打算，说着就笑起来，笑得像山野的花苞儿乱颤。一双星目，因为装满了憧憬而那样亮，熠熠生辉，仿佛一整个银河的幸福与温馨，都归在她这儿了！后来由于横生变故，孟远走到公社附近时听到了新的高考政策，临时做出了推迟四年结婚的决定。回来的路上，那么响亮的、银子般的笑声再也没从她的嗓子里冒出来。她的睫毛上挂着怎么也抹不去、蒸发不掉的泪迹，就算为了宽慰他而挤出来的笑意，也是藏着深深的苦涩！那张俏脸当时笑得有多心碎，如今的孟远回想起来，就有多心痛！好在，这一世，她还在，就在他的单车后边坐着。那银子般的咯咯笑声，又响了起来：“咯咯。真想不到，你第一次骑车，竟然骑得这么好！”

孟远毫不谦虚：“我第一次就能做很好的事情，还多着呢！不光是骑自行车。比如晚上回家里，熄了灯，我带你开车，第一次准能开得飞起！”

董小莲听得满头雾水：“家里？熄了灯啥也看不见，怎么开车？”

孟远坏坏地说：“熄了灯才好开。我抱着你，开的那车，是爱情牌的！”

董小莲咂摸半天，总算渐渐摸出一点味儿来。他哎呀一声，举起另一只手敲他的背：“打你！你好坏的喔！”

“这不是坏，是喜欢！”

孟远辩解。“就是坏！”

“好吧，那也只对你一个人坏。”

“你就会欺负我！”

董小莲嘴里的每个字眼，都是嗔怪；而她身躯的每一个动作，却都是娇羞。她嗔怨着他，嗔着嗔着，原本是单手抱腰的，不知啥时，却变成一双手都紧紧地搂了上去。她这样细密地拥抱着孟远，小鹿子般的脑袋也靠了上去。娇妍的瓜子脸轻轻贴在孟远的后背心，蹭着他的背！孟远感觉到了小妮子动情地依偎过来，也感觉到了她用身躯发出一种力，似要将他揉进她的生命里，再也不分开。那份酥软几乎融化了孟远。一个分神，自行车龙头一歪，向路旁倾斜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