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冽的晨风中,营地中央军帐门前的两名亲兵护卫鼻翼翕动,惬意地嗅着那股从帐内飘溢出来的淡淡的茶香。昨夜在军帐中商议举旗兴师出兵之策的各路头人刚刚散去。义军首领巴图满目倦容,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低头蹙眉在帐内踱来踱去,焦急等待着珂玥二人回营的消息。适才散去的作战会议,最终演变成各抒己见的盲目争吵,根本的原因就是巴图手中还未拿到城内官军布防的准确情报支撑,单靠推测拟订的起义军兴师作战之策难以说服众人,这让巴图首领十分的苦恼与无奈。昨日,独臂老人与珂玥未按约定之时赶回营内,他便莫名地烦躁,冥冥之中伴有一种不安的预感,更加蹊跷的是这种感觉似乎是来自久未谋面的药铺华掌柜。陪伴着巴图过了一个未眠之夜的雨婷,守候一旁静静地煮着茶,不时抬头瞄一眼他,神情怡然,眼神中流露着满满的关切。忽然,帐外传来的一阵急促脚步声,卧在帐门口的猎犬“赤狐”猛然站起身,双耳警觉地竖立起来,尾巴向下尾尖微卷,一副高度戒备的模样……出身猎户世家的巴图自幼练就了辩声识物的本领,驻足侧耳细听,不由为之一振,欣喜的眼神飘了一下雨婷,轻言道:“独臂老人和珂玥回来了。”
随既长舒一口气,安安静静地将期盼的目光转向军帐门口。帐外的脚步声戛然而止,门帘的一角被猛地掀起,一缕白光越过初七的脊背借机溜进帐内,雨婷的心紧缩一下,目不转睛盯着初七的身后,直到门前闪现出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才猛地站起身,快步向门口奔去……珂玥与独臂老人刚刚跨入帐内,“赤狐”摇着尾巴随在二人身旁。巴图三步并二步迎上去,等不及寒喧问候二人路途的情况,开口单刀直入,迫不及待地问道:“情报到手了吗?”
珂玥神似止水,颔首示意,然后单膝点地,快速从怀中掏出一沓纸,双手过头呈上。巴图上前一把抓过情报,快步行到桌前,匆匆将折叠的一沓纸展开平铺桌面仔仔细细地端详,众人也随之围在桌前——纸面的字迹密密麻麻,将城内外官军的营盘以及城墙兵力布署的情况介绍的十分详细,不仅手绘了营盘的地形、哨位,还详细说明了每个营盘士卒多少、长官的姓名及作战性格、整体战斗力的预判;甚至是官兵之间的矛盾都记的清清楚楚……此刻,他的双手有些微抖,特意将目光转向独臂老人,兴奋地感叹道:“太好了!按情报分析,此时正是举旗最佳时机,机不可待。只是原来的出兵之策未考虑到敌人援军,险些吃亏,故需调整改动。华叔叔创奇功一件,真是插入官军心脏的一把尖刀!破城之日定要重重犒劳他一番,同他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巴图讲到最后一句,忽见独臂老人神色凄然,静默无语。不由迟疑下来,那个不安的预感忽然再次窜上心头。望着独臂老人的眼神变得郁郁,吞吐问道:“华……华掌柜,可否安……好?”
独臂老人却未接言,而是将示意的目光转向珂玥……恰时,雨婷递给珂玥一碗茶水,她接过碗一饮而尽。然后将小安子讲述的华掌柜自尽之事,缓缓转述了一遍。忽闻华掌柜罹难的消息,巴图垂目沉默许久,才缓缓抬起头,坚毅的眼神中透着悲伤,喟然长叹道:“举事未果,却又痛失一位过命的兄长,待举事功成,一定为其立碑传世。”
话音刚落,又沉吟问道:“索朗密信行囊的丢失,可否就是华掌柜被捕遇害的根源?”
独臂老人与珂玥相视一眼,沉默无语。事关重大,且又无凭无据,谁也不敢贸然妄论。“内鬼一日不除,军中永无宁日。”
一旁的雨婷,忽然咬牙切齿地附合道。倏忽间,巴图再现刚毅、睿智的神采,斩钉截铁地令道:“战时紧迫,已无排查内鬼的时日。吩咐下去,紧急召集各营的首领营统,速来中央军帐,商议举旗兴师出兵之事!”
……依据情报,起义军首战出师放弃了攻城之策,转而进攻秘密驻扎在城北山里的一支精锐官军。这支官军作为守城的机动预备之师,自我封闭不与外界接触。驻军营盘三面环山,只留一条出山的马道,且山上设有滚石檑木阵。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倘若义军攻城战事一起,他们便会以骑兵机动快速出山增援,从义军后方杀入,使义军腹背受难,与守城士卒形成两面夹击的态势。这支装备精良的增援官军来自京城,约有七百士卒,参加过灵界与魔界联手剿灭外星爬虫族的那场拼杀,在官军中有“虎狼之师”的称号。据说,这支官军的长官,有勇有谋,性情暴躁,放荡不羁,作战时不循常规战术,屡立战功,却因藐视上峰,被上峰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故才发配于此。……攻坚战于翌日晨光熹微之时,发起了突袭。巴图首领一马当先,亲率自己的亲兵卫队如疾风闪电,向官军营盘发起了绝地冲锋,摄敌心魄的雄浑呐喊混杂疾速的马蹄声回旋山谷之中……头夜里,巴图就带领部分亲兵趁着浓重的夜幕,悄悄潜伏在马道两侧的洼地中。故起义军骤然发起强攻时,官军的暸望哨彻底懵住了,不停揉着双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好半天才冷静下来,哆哆嗦嗦点燃了报警“狼烟”。驻守马道滚石檑木阵的官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呐喊声,从晨梦中惊醒,不知所措地乱成一团。有几个反应灵敏的官兵,疾步奔向山顶的滚石檑木阵,只是未及抽刀断开绳网,便倒在亲兵卫队的箭雨之中,滚落山下……阿云古楞按事先计谋,率十余名亲兵,翻身落马,长剑一挥,施展轻功,登山冲向滚石檑木阵地。亲兵卫队一路势如破竹冲入官军的营盘。暴雨般的箭矢飞向刚刚冲出营帐的官兵,纵马犹似无人之地,手起刀落,官兵的头颅滚落在地……此时的官兵虽有些恐惧慌乱,但在军官大声喝斥下,又见冲入营中的起义军仅有百十余人,便稍稍稳住神,各持长矛利剑慢慢围攻上来。刹那间,短兵相接,刀剑交击。亲兵马蹄下,官军血肉横飞,哀嚎四起,漫天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