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4点，李行来到了京都市人民医院。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他来到了一间VIP病房外。　　“病人的身体状况还很虚弱，需要多休息，最多聊十分钟。”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严肃对工作人员叮嘱道。　　在这个场合，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医生永远都是最大的，所以工作人员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转身对李行说道：“你进去吧，何老在里面等你，十分钟后我来接你。”

“好的。”

李行点头道。　　然后工作人员为他把门打开。　　李行迈步进入其中，很快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何志平。　　和上一次见面时相比，老人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脸上几乎没什么血色，看上去风烛残年。　　李行心中一酸，几步走到病床边坐下，轻声道：　　“会长，我来了。”

何志平听到动静后，缓缓睁开眼，看到李行后，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我本来以为能亲眼看着你再折腾几年，折腾出一些更大的动静来，想不到这身体说不行就不行了。”

李行闻言，回想起眼前这位老人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包容和照顾，不由得有些伤感：　　“您好好养病，肯定会好起来的。”

“呵呵，生死有命，我都这个岁数了，没什么看不开的。”

何志平笑得很坦然。　　“不过啊，有些事我还是放不下，所以才特意把你叫来。”

“您说。”

“你是我这些年来见过最有才华的年轻人，无论是武功创造，还是武功修行。”

何志平笑容和蔼地看着李行，宛如在看自家争气的晚辈。　　李行被他夸奖地有些不好意思：“武功修行方面，陈克敌前辈我还是比不了的。”

哪怕是苏云来，李行都自信自己早晚有一天可以在剑术和剑意上都超过对方。但是对于‘世间武道有多高，自身修为就能有多高’的陈克敌，他实力越强，反而越感到敬畏。　　何志平呵呵笑道：“陈克敌本就不能用来作比较。”

李行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何老这意思是陈克敌是‘论外’级的，正常人类不应该和他作比较？　　“不过你身负‘如来神掌’的传承，未来也不是没有机会追上他。”

何志平又‘安慰’了一句。　　“会长，您今天特意把我叫来，肯定不只是为了我夸我吧？”

李行问道。　　何志平微微点头：“你的才华毋庸置疑，要说恃才傲物，还不至于，但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却总是难免的。以前没关系，毕竟我定的规矩就是只要能完成任务，并不约束武星在梦魇境中的任何行为。但以后换成顾泰禹来管，肯定就不一样了。”

李行收敛笑容，认真地看着何志平。　　“老顾以前和我是同学，我俩刚开始的关系其实挺好的。以前我和他聊过一个话题：如果杀一人可以救十人，要不要救？我和他都选择不救。但如果杀一人可以救一百人呢？我选择不救，他却开始犹豫。一直到杀一人可以救万人时，他觉得可以救，我依然没有点头......”　　何志平眼神如烟云，陷入了回忆中：　　“最后他问我，如果杀一人可以救天下人，我是不是也不愿意？我当时没有回答他。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两人分道扬镳，很少再有往来。　　对他来说，掌舵者就应该做取舍，在严峻的现实面前，绝对的理想主义是要不得的。”

李行欲言又止，何志平似乎看出了他想要说什么，笑道：　　“如果牺牲他顾泰禹一个人就能拯救大多数人，相信我，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我牺牲。”

李行沉默片刻，然后开口道：　　“就算如此，他也只能决定自我的牺牲，而没有权利去决定他人的生死。”

何志平目光深邃地看着他：　　“孩子，梦魇的存在是有可能威胁到全人类生死的。如果你是掌舵者，有一天真的面临了那样的极端情况，你会怎么选呢？”

杀一人而救天下，杀不杀？　　如果选择不杀，你的父母，亲人、爱人、朋友等等，都会面临危险。　　如果觉得可以杀，万一哪天需要被杀的那个人恰好就是你的父母，亲人、爱人、朋友，又该怎么选？　　李行沉默了。　　如果有一天真的面临那样的选择，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　　何志平没有指望李行现在就给出答案，他拍了拍李行的手：　　“今天叫你来，是想和你聊点秘密。”

“秘密？”

“对，连严海龙都不知道的秘密，你回去以后可不能告诉他啊。”

何志平笑着对李行眨了眨眼睛。　　这一刻，他不再像是位高权重的协会会长，反而像个给自家晚辈讲故事的老人。　　不知为何，李行反而有些心酸，他握住老人的手，轻声道：　　“您说。”

何志平望着天花板，回忆了一下，缓缓开口：　　“梦魇境有数万年的历史，远古时期的各种传说犹如神话，藏着无数秘密。而且梦魇境中地域广阔无垠，说不定什么地方就藏着远古的武功传承，又或者是某处存在特殊的秘境，存在天材地宝，神兵利器......这些东西哪怕得到一个都有可能改变整个武道圈的格局！但如果加强对梦境世界的探索，大多数时候是会耽误破梦任务的。”

李行点点头，确实如此。　　如果想在梦魇境中去寻找远古武功传承，又或者别的什么秘境，那很可能和破梦任务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一直以来主张的思路就是以破梦任务为主，但顾泰禹却认为可以将重心放在探索梦魇世界中更有价值的东西。”

何志平说道。　　“那梦魇怎么办？”

李行忍不住问道。　　都跑去探索世界了，梦魇难道就放着不管了？　　“如果真的找到了更有价值的东西，可以先不去管梦魇。”

没想到何志平真的如此回答。　　“可是那样一来会耽误更多的时间，给梦魇成长的机会，破梦任务的难度就会变大啊。”

李行十分不解。　　就好像在《国士无双》中，他们一群人不去参加殿前比试，也不去管天乾和蒙元之间到底能不能打起来，而是先跑去某个地方探险，寻找远古传承。　　那样一来，时间拖得越久，蒙元的国力就越强，而梦魇在蒙元大军中的地位也会越高，最终李行等人破梦的难度就会越大。　　何志平：“可以视情况而定，顾泰禹认为如果在梦魇境中发现的东西价值极大，那一些风险是值得冒的。”

李行：“那如果是高星级梦魇境呢？”

何志平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道：　　“他认为，必要的牺牲也是可以接受的。”

“......”　　李行终于明白顾泰禹和何志平两人之间的理念分歧在哪里了。　　对方就是要武星们承担更多的风险，冒着破梦任务失败，在现实中修养大半年，甚至是直接死亡的风险，也要去更多地探索梦魇境！　　这种方式虽然对武星很残忍，但却有可能取得战略上的优势。　　可能原本死一，两个人的就能完成的任务，为了完成他的计划，最后需要死上一半，甚至更多的人！　　但最终，从梦魇境中获取到的东西却可能改变整个武道圈，从而为未来赢得更大的优势！　　当然了，也有可能因为武星们在前期死伤过多，导致华国武道圈后继无人，那也就谈不上什么未来了。　　顾泰禹的理念属于典型的高风险，高回报。　　至于何志平的理念，明显是以破梦为主，要保守很多。　　“当年上面最终选择让我来当武星协会的会长，是因为顾泰禹的想法太过冒进，那个时候的华国武道圈还经不起那样的折腾。”

何志平说道，“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华国武道圈发展得很好，已经枝繁叶茂，有了冒险的资格。”

说这话时，他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神情。　　华国武道圈能发展得这么好，他这位武星协会会长居功至伟！　　而李行也从他的话中明白了为什么上面会突然让顾泰禹来当会长。　　何志平病倒只是一个契机，真正的原因恐怕是上面觉得华国武道圈可以不用再这么保守了。　　“可是这样也.....”　　李行欲言又止。　　他觉得这样对何志平来说很不公平，对方费尽心血将华国武道圈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就因为上面的战略要做出调整，就突然空降一个会长来？　　这不是赤裸裸的摘桃子嘛！　　何志平听出了李行的意思，他笑道：　　“你别误会，是我主动要求上面让顾泰禹来当会长的。”

“啊？”

李行愣住。　　“咳咳咳咳咳咳！”

何志平又咳嗽了起来，李行连忙替他顺气。　　好半天，老人才缓缓道：　　“一来，我的身体确实是不行了。二来，现在这个时期，顾泰禹确实是最适合的人。”

“现在这个时期？”

李行注意到何志平说的话，现在是什么时期？　　“这也是我今天要告诉你的秘密。”

“哦？”

李行精神一振。　　“五年前，有一个梦魇境突然中断了浅层旁观，让所有观众强制退出，当时我们对外的解释是这是偶尔会出现的异常情况，梦魇境最终还是被我们顺利破解了。但事实上却是那个梦魇境没有被破解，而是消失了。”

“消失了？”

李行瞪大眼睛。　　梦魇要么被消灭，要么就一直壮大，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　　结果现在何志平竟然告诉他，梦魇在没有被消灭的情况下突然消失了？　　何志平眼神凝重地点点头：　　“对，消失了。参加破梦的武星们根本还没有找到梦魇，结果就突兀地退出了梦境。没有演武令，没有梦境种子出现，那颗象征着梦魇的金色光球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　　我们用了很多办法，都没找到具体原因。结果一年后，又一个梦魇突兀消失。这一次武星们在梦魇境中刚刚和梦魇有过一次交手，将对方打成重伤，但被对方跑掉了。还没等武星们继续找到梦魇，就突然退出了梦魇境，梦魇也随之消失。　　第三次出现这种情况是在两年前，这一次我们终于找到一些端倪，发现有人在暗中帮助梦魇。对方的武功很高，但却是江湖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人物，就好像武星们一样，是凭空出现的。　　从那以后，我们开始怀疑外界是不是存在着一股力量可以偷偷进入梦魇境中去帮助梦魇，甚至是将梦魇直接带走。”

听到这里，李行不由得地瞪大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各种阴谋论，什么境外势力来捣乱啊，大国博弈啊之类的。　　但何志平接下来的话让他发现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　　“到第四次，我们的人终于抓住了对方。那是在一次四星级梦魇境中，参与任务的武星有陈克敌，他擒下了那个暗中帮助梦魇的高手，并且和对方有过一番交谈。　　和我们猜想的一样，对方确实来自于外界，但不是人类，对方也是梦魇！那个梦魇自称来自于一个叫‘梦主会’的组织，而他则是‘梦主会’的三席成员。”

“梦主会？三席？”

李行瞪大眼睛。　　“之后武星们在梦魇境中也有好几次和梦主会的人照过面，我们发现这些来自于梦主会的梦魇可以自由进出梦魇境，而且每一个的实力都很强大。不仅如此，他们还可以用特殊的方式将梦魇境中的梦魇直接带走！”

何志平目光深幽，“那个曾经被陈克敌擒下的梦主会三席成员是至境强者，可以在四星级梦魇境中和陈克敌交手上百招而不败。我们一开始以为对方在梦主会中排名第三，所以自称三席。后来才知道，三席不是指排名第三，而是指一个档次。　　在三席之上还有次席和首席，每一个档次都代表着一群人。再往上应该还有档次划分，而梦主会最高的一档叫做梦主，数量不止一个。”

听到这里，李行心中震撼莫名。　　三席成员就能和陈克敌交手上百招而不败，那比三席更强的次席和首席又该是何种境界？　　最高的梦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