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亲身感受到文先生的能耐。那团符箓激发出来的金光就在双角金蚕的眼前,所以他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其中孕育的强大灵力,这种力量足以让场中所有人死无全尸——包括他自己这么一只蛊虫。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这个护身符箓并不是文先生能力的极致。于是他隐约地猜到了单乌让他亲自出面激怒魏蓝英的意图——只是不知道单乌是打算用这种属于他人的强大来向自己示威,还是想用这种举动向自己暗示联合之意。“你有龙气,有肉身,还有传国玉玺,又需要害怕什么?更何况,传国玉玺居于龙脉重地,威力只会更强,而他的灵力,一样会受到这传国玉玺的制约。”
单乌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弯腰将地上散落的奏折拾了起来。“可我的本尊却与他争斗了那么多年,也只是互有胜负。”
单乌的语气足够表明他的立场,于是双角金蚕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嘴上说的却是故作泄气的话语。“他下不了地宫,而你的本尊却出不去——可不就等若他留守胜阳,而你护着这传国玉玺于永安?”
单乌将奏折往桌子上一扔,抬头说道,“面对面都做不到,又谈何胜负?”
“所以,你给我换了人身又将传国玉玺交代给我,是只想让我当一个看家护卫?”
双角金蚕勾着嘴角自嘲地笑了一声,“还是想让我替你当一个前锋打手?”
“当打手,你打得起来么?”
单乌嗤笑了一声,这双角金蚕的优势在于他知道怎么当好一个一国之君,至于其他——单乌都可以将他打得乖乖服气。“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能保住自己,保住魏国龙脉,以及这传国玉玺万无一失,便算是功德无量了,那群道士眼下四处煽风点火,郑国和燕国都已完全沦为傀儡,铜山关外亦不断施压,一群上师随时可能大开杀戒——这内忧外患连蓝公子都是焦头烂额,没准真让您这位千古一帝阴沟里翻船呢。”
“你想要做什么去?”
双角金蚕疑惑于单乌的去意——他莫非当真如此信任自己,甚至都不用时刻盯在一旁,免得自己坏他大事?“去各家宗门拜访一番,要知道,闯空门,还是这种修真宗派的大门——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单乌的嘴角勾起,似乎是想到了不久之前的事情,“说起来,我似乎曾经发过誓,要让中桓山上下血流成河的。”
“你就不怕我一离开你的视线,就将这传国玉玺交给某位上师,让这凡人世界水深火热么?”
双角金蚕再次追问,他可没觉得单乌真有抄了那些道人老家的本事,十有八九也只是去踩点一番而已。“那又何妨?我在意的并不是这凡人世界。”
单乌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反而是你,拿着这天下第一等的香饵在手,却只是想赌气做些损己利人的事情,不觉得亏么?毕竟曾是这片土地的天下共主,你就心甘情愿继续当一只只能做做白日梦的蛊虫?”
蛊虫两个字似乎戳中了双角金蚕,于是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缩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捏紧了一些。……胜阳。文先生闲闲地丢了一把碎米在院子中,于是一群刚破壳没多久的小鸡争先恐后地挤了过来,叽叽喳喳,好不热闹。永安城中传来的动静不小,甚至文先生在这院子里都有所感应。“居然用这样的方法来破我的符箓……不错,想得出来便是不错。”
文先生对永安城中的一切可谓是了如指掌,于是自言自语地点评了两句,“昊天帝的分身选的也不错——自己人太嫩,的确需要一个过渡的人物。”
文先生正琢磨间,一阵阴风从院子里吹过,其中一只小鸡突然竖起了脑袋警觉地左右看了看,继而蹦跳着追着那道阴风的方向在这院子里转起圈来,文先生点了点头,伸手一招,那只小鸡便落进了他的手里。文先生念念有词,一点精血从指间逼出,就这样送到了小鸡的嘴边,小鸡一口含了进去,不多时,鸡爪的尖端便微微显出一丝殷红来,仿佛刚刚抓破了什么东西沾染到的血液。文先生捧着这只小鸡小心翼翼地转身回屋,而在他的身后,那一群仍在啄米的小鸡突然全部僵硬了一下,一个接一个地一头栽倒在地,一阵风卷着院中尘土吹过,便已经是尸骨不存。……魔龙马的马蹄踏在虚空之处,每一次的落下都有一朵红莲绽开,花开花灭短短一瞬,便是一大片的山河风景被抛在了身后。指南车带着一溜黑烟横过天际,因为足够高足够远足够快足够偏僻,所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单乌盘坐在指南车之上,他的身前横放着那面彻地镜,镜面上漂浮着一个小小的黑点,微微发抖着,指引着指南车前行的方向。这个黑点代表的是彻地镜中一个鬼卒的位置,而这个鬼卒,眼下正附体在观天道人身上。那日昆霆突袭紫霞山黄天岭那些弟子,声势浩大地示威之余,亦依循单乌所言,让一名鬼卒附身在了其中某位半死不活的人物身上,意图作为埋藏进紫霞山亦或黄天岭之中的暗线。——李天师则为单乌走了一条明线,至于是不是真心能不能发挥作用,却是另外一回事了。有了观天这个内线,单乌闯空门的第一站,便选在了紫霞山,而不是那个曾经让他死去活来好几次的中桓山。“好了,你可以开始苏醒了。”
单乌低声对着那个黑点下了一道命令,随即那黑点轻快地跳跃了两下。如意金攀上了单乌的肩膀,仿佛一条小蛇一样立起身来,明明没有任何五官,却偏偏做出了极目远眺的姿势来。地平线的尽处,一座紫雾缭绕的山峰,渐渐露出了一角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