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刚刚送到外科手术室了，好像伤得不轻哩。你认识她吗？”

“嗯，谢谢！”

林珍宝急得六神无主，心想：父亲无恙了，陈玉琰却出事了。莫非生活要捉弄自己呀？我干了什么缺德事吗？为何要遭此折腾呢？双脚累得难以动弹了，可偏偏电梯出了故障，不得不连拖带爬向八楼攀登。好不容易到了外科手术室门外，见门上红灯在闪烁，一打听，才知陈玉琰正在紧张的手术中，林珍宝干脆坐在门旁等待。邓恨远的伤口包扎好后，便心急火燎地往陈玉琰的病房走去。房门敞开着，行李放在地上，但不见人影，赶忙拨打手机。“珍宝，玉琰找到了吗？”

“喔，阿爸，你没事了吗？”

“是的。玉琰呢？”

“她在八楼外科动手术。”

“出啥事体啦？刚才不是好端端的吗？”

“我也勿晓得啊，大门口保安救了她的。”

“噢，我马上过来。”

父子俩彼此搀扶着，在门外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陈玉琰躺在手术床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由护士推着出来。林珍宝急忙冲上去，抓起陈玉琰的左手使劲摇着喊道：“玉琰，你醒醒啊，你快醒醒啊！”

护士忙推开他说：“请你冷静点，冷静点，她刚动完手术，别摇她，麻醉药还没过呢，待会才醒哦。你是她家属吗？快去补交手术费和住院费。”

“噢，阿爸，你守护玉琰，我在此等医生出来问一下，手术到底做得怎么样？然后去缴费。”

“嗯，知道了。”

林珍宝等了约莫十分钟，主刀医生模样的人出来了，林珍宝急忙站起来，上前拦住他问：“您好！请问您是陈玉琰的手术医师吗？”

“是不是刚才那一位呀？来得急，什么名字也没问，保安送来的。你是她丈夫吗？”

“嗯，就是那位女士。”

“噢，那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了，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啊！她的假肢是从美国定制进口的，已经摔坏了，不能再用。不止这只假肢不能用，是她这条左腿再也不能接假肢了，以后只能拄拐杖行走矣。待她醒来后，你要好好开导安慰她，保护她。也许她的精神受到突如其来的刺激，而失忆狂奔，导致假肢粘合处碎裂，你务必防止她走极端。这位女士长得倒蛮有气质的，相貌也不赖，可偏偏少了一条腿，真是造化弄人啊！”

林珍宝听了，心仿佛被黄蜂蜇了一下，霎时满脸阴沉，紧抿双唇，眼神黯淡，额头皱起一个高高的疙瘩，泪盈于睫，缓缓地向缴费处移步。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跨进陈玉琰的608病房。陈玉琰还在昏迷中，林珍宝见父亲疲倦至极，拽住他的手心疼地说：“阿爸，你先回家休息吧，玉琰由我照看，不会有事的。”

“我已视她为儿媳妇了，回去心难安的，倒不如在此靠一下算啦。”

“也行。那您在对面的病床上躺一下，她醒来了我叫您。”

“好的。”

林珍宝扶父亲上床休息，约莫过了十五分钟，陈玉琰徐徐睁开倦怠的双目，盯着天花板发呆。林珍宝瞅见父亲疲累地睡着了，弯腰至陈玉琰耳畔轻唤道：“玉琰，你终于醒来了，我和阿爸担心死嘞，脚很疼吗？”

陈玉琰缓缓地转过头，睥睨了林珍宝一眼，迅即转向另一边，没有回答。林珍宝绕床追到另一边去，左手捂着她的右手，右手轻柔地抚摩着她的脸庞，然后俯身在她额头上温存地吻了一下。见她双眼微闭，不愿说话，便静静地坐在床沿。这时，主刀任怀风医生过来查房，亲切地问：“喔，你就是她的爱人，刚才见过了。请问，病人醒了吗？”

“刚才醒啦，现在又疲倦地闭上了眼睛，不肯与我说话。”

“喔，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林珍宝尾随医生出来，轻轻地掖上门。到达走廊尽头，任医生极其严肃地注视着林珍宝，颇为沉重地说：“你暂时不要告诉你爱人真相，精神支柱胜过一切灵丹妙药。待她身体复原，心情平静后，再找个适当的时机，婉转地告诉她不能接假肢的事实。她能否承受这次致命的打击，关键取决于你啊！”

“嗯，我有数。事已至此，只能顺其自然了。谢谢任医生的关心，我会切记您的叮咛。”

“这是医生的职责，不言谢，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

“好的，谢谢！”

林珍宝送走任医生回来，靠近病房门口，听见父亲正在与陈玉琰说话，忙缩回欲推门的左手，贴门静听。“玉琰，你终于醒啦，我的心都快急到嗓子眼上了。麻醉药过时了，脚很疼嘛？”

“邓董，对不起！您的伤口怎么样啦？让您跟着担惊受怕，委实不好意思。一大把年纪了，还坚守在我病床边。我在这里只会拖累你们父子俩，还是让我走吧！”

陈玉琰说完想起床，感觉不对劲，伸手拉了一下麻木的左脚，吓得两眼发怵，大惊失色道：“我的腿呢？我的腿呢？我的腿哪里去了呀？我的假肢呢？我的假肢呢？放哪里了？快去找，快去找呀？林珍宝呢？林珍宝，我不想活啦。”

林珍宝急忙推门而入，跑到床边，拉住陈玉琰的手说：“玉琰，你冷静点，冷静点，好吗？面对现实吧！就让我来当你的左脚，怎么样？”

陈玉琰瞅着林珍宝满是忧伤的眼神，泪痕斑斑的脸庞，心中立刻明白了，自己被打回原形，永世不得翻身了。合上双目，靠在床头，静静地回忆了几分钟，突然凄惨地喊了一声：“我的天呀，为何老是与我作对啊？竟然连一条假肢也不肯施舍与我，活着还有什么生趣啊？”

一边哭喊，一边伸手拔输液针头。林珍宝急忙去找医生。邓恨远赶忙捂住她的手安慰道：“玉琰，你仅仅少了一条腿，还有一双手，一条右腿，怕啥呢？全中国那么多残疾人，不是都生活得好好的吗？比如，张海迪，打小坐在轮椅上，却干出了常人也难以比拟的事业。你何愁逊色于健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