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日,见赵王这般挑衅,顾晏沉总要开口与他争执两句,可现下他心情沉重,毫无精神与赵王周旋。待出了宫门,顾晏沉头也不回扬长而去。“都死到临头了,还装什么装。”
赵王冷哼。言语之中满是鄙夷。顾晏沉回到东宫,便见沈烜站在门口等候。“怎么不进去?”
他眉头微蹙。“我实在放心不下您,索性在这儿等着,您一回来我就能看见。”
沈烜缓缓说道。顾晏沉嘴角上扬,奈何神情疲惫,笑比不笑还要难看。“先进去吧。”
沈烜侧过身,让出一条道。正是春意阑珊之时,听雨湖草长莺飞,姹紫嫣红,放眼望去只觉美不胜收。沈绾和周烨并肩走在小径上,耳畔时不时传来百姓们嬉笑怒骂声音。按理说此番情景理应十分享受,可沈绾却是心不在焉。“沈娘子?沈娘子?”
周烨喊了好几道,声音也一遍比一遍高。“我在。”
沈绾回过神。“怎么了?”
她转头看向周烨。“你今日是怎么了?我见你从来时便一副神色恍惚的模样,可是有什么心事?”
周烨关心询问。“没有,我没事。”
沈绾微微一笑。她如何告诉周烨,自己在担心顾晏沉。之前无论是沈长青卷入谋朝篡位的大案中,还是她被白煊苦苦纠缠一度差点丧命,都是得以顾晏沉出手相救,她和她的家人才能平安无事。如今顾晏沉极有可能遭遇莫大变故,她怎可能无动于衷。“那是身子不舒服吗?”
周烨追问。“应该是吧。”
沈绾轻声回道。她若不这样说,只怕周烨不会罢休。“那要不然我送你去医馆看看?”
周烨不禁担心起沈绾。“不用,应该就是不小心着了风寒,小问题,我回去休息下就好了。”
沈绾婉言推脱。“好,我送你回去。”
周烨一心只惦记沈绾平安无事,并未多想。“有劳周公子了。”
沈绾点头道谢。“沈娘子可有把我当做朋友?”
周烨神色严肃,一双眸子直勾勾盯着沈绾。“当然。”
沈绾没有一刻犹豫。她刚认识周烨时,就觉得周烨值得深交。这个想法直到现在她也一直不曾改变过。“那沈娘子对朋友也是如此客气吗?”
沈绾愣了下。“你身子不舒服,我作为朋友关心你,送你回府,这些都不过是举手之劳。沈娘子这般客气,只叫我觉得你并未把我当做朋友。”
周烨说着说着有些委屈。这段时间他做了这么多的努力,结果爱慕的娘子待他还如陌生人一般,换谁谁心里能够好受。“周公子误会了,我性子就是如此,即便是家人,待我好我也会及时道谢,记在心上。不过你今日说的这些也有道理,我会好生考虑,日后再做改正。”
沈绾温声回应周烨。兴许自己所作所为的确有些践踏周烨的心意了。但她现在也无暇去想这些,只能先行放在脑后,等顾晏沉的事情解决,她再认真反省。周烨一听沈绾同他解释,顿时不再有埋怨,反而内疚起自己不该在她身子欠佳时数落她的不是。“我先送你回去吧。”
周烨同沈绾说道。“好。”
沈绾应声。回到太傅府时,沈烜还在东宫,她在屋内等了一会儿。待到一个时辰后,紫蕊才回来禀报,告诉她沈烜现下已经去了书房。沈绾连忙赶去,与沈烜会面,问他顾晏沉发生了何事。沈烜也未有隐瞒,将大舍镇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沈绾。“拿朝廷本来就是用来赈灾的银两向百姓放债,自己两头赚钱,这些人不仅贪心,而且极其冷血!”
得知大舍镇百姓的遭遇,沈绾气得不轻。“是啊,没有想到这世间竟有如此大胆之人,视王法于不顾,简直是丧心病狂。”
沈烜已经在顾晏沉面前气愤过,但再提及此事,他心中还是愤愤不平,忍不住想要为这些百姓主持公道。“那这件事情对太子殿下的影响很大吗?”
沈绾光听完整件故事都觉得震撼,尤其现在已经惊动朝廷,万一顾晏沉卷入其中,只怕凶多吉少。“江城巡抚徐大人还在朝中任职时,与太子、我,关系都十分要好。他为人正直,为官清廉,且有远大抱负,亦懂得体恤百姓,我和太子便是因此才与他结识的。”
沈烜娓娓同沈绾介绍起徐传铃。“当时,太子考虑到他母亲患有眼疾,他想就近照顾。加上他抱负不在于朝政,而是想要真正为百姓做事,并非在朝廷上开谈论道。所以举荐他当了江城巡抚。这次事故,若真查出来徐传铃就是贪污国库银两的始作俑者,太子身为当初举荐他去江城任职的人,绝不可能独善其身。”
“而且徐大人还和太子关系要好,指不定此事被有心人利用,将脏水泼到太子身上,诬陷他才是罪魁祸首,徐大人只是替他办事的人。”
沈绾紧接着沈烜的话说道。“对。”
沈烜点头。“那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查明真相了。”
沈绾眉头紧皱,神情愈加凝重。且不说查案没有那么容易,就算顾晏沉要查,赵王也会使出浑身解数阻挠。现在整件事情明显指向徐传铃,若不是沈烜方才的介绍,就连她也觉得罪魁祸首是徐传铃。万一真是他呢?顾晏沉该怎么办。沈绾想着,不由得为他捏了把汗。两日后,徐传铃遭押送回京。大理寺监牢漆黑潮湿,顾晏沉一身鸦黑,仿佛笼罩在黑暗之中。他穿过一条冗长又阴暗的通道,来到一间囚房前。徐传铃身姿挺拔,盘腿坐在柴草上。听到铁锁被打开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睛。“太子殿下?!”
看到来人,他惊得瞪大双眼。顾晏沉走进牢房,挥了挥手,屏退在场所有人。待到众人离远,许传铃兀的跪到地上。“太子殿下,臣对不住您啊!”
顾晏沉低头看向此幕,心中五味杂陈。“我愿意相信你,但是,你能够对我说真话吗?”
他顿了顿,喉间些许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