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珠驾船进县城赶集。“嚓嚓！”

她面前的鱼篓里发出阵阵响声，鱼篓微微颤动。她小心翼翼地伸出脚尖，将鱼篓往胸前勾拢，脱下身上的水红色罩衣，盖住鱼篓口。突然，一条金碧晃眼的小渔船从她身后驶上来，和她并驾齐驱。她侧头一望，像被鳜鱼鳍扎了一下，左手的桨叶用力一扳，渔船往右偏过头，靠南岸驶去。她想甩掉身后的小渔船，可它偏偏紧咬不舍。她正为此烦恼，忽见一只鱼鹰围绕头顶盘旋。她灵机一动，挥手驱赶，骂道：“不要脸啦！老是跟着俺转。”

接着，她昂起脑壳，摆出一副旁若无人的神态，心里对他加倍提防。“妙珠！你爸爸的病好些了吗？”

“……”“妙珠！你进县城卖甲鱼去吧？”

“……”妙珠心里暗暗吃惊，他是聪明人，对她刚才的指桑骂槐不会听不懂。可他的口气竟这般友好。怪呀！她正欲回头，又告诫自己：不能放松警惕。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不冷不热地回道：“我的行动，用不着别人来管！”

“妙珠！虽然我妈和你爸结下冤仇。可我俩，谁也没得罪过谁呀？”

她睁大眼睛静静地注视蓝天下巍峨矗立的金牛山。两只小船，默默地前行。渔船靠拢了县城北门码头，妙珠终于启开嘴唇，语气平和地说：“柳鸣，你读书去吧！祝你这学期考上高中。”

说罢，她提起鱼篓，跃上滩岸，将船头绳挽在一棵杨柳树上，便迈开双脚，奔向城内。“这甲鱼好多钱一斤？”

妙珠动了动嘴唇，低头盯着鱼篓里。价钱喊贵了，担心买主不要；价钱喊贱了，生怕自己吃亏。她憋住一口气，终于说出：“10块！”

“10块？”

“嗯！”

“过秤。”

“慢！15块，我买。”

柳鸣突然冒出来，一把抓住鱼篓。妙珠盯着他，好生奇怪。“16块2。我买。”

“16块5。卖给我。”

“16块8。”

“17块。”

妙珠好心慌，双手按住鱼篓，生怕它不翼而飞。柳鸣却眉梢一扬，抓出篓里的甲鱼，对众人道：“这家伙！好肥哟！吃了健身子，强筋骨，不生百病呢！18块，我买了。”

“娘的，有钱不花，变成豆腐渣。18块5。我买！”

“这……”柳鸣给妙珠暗递眼色，“小妹仔！就卖给这位老爷爷吧！我来帮你过秤。看！三斤九两。”

妙珠收了钱，盯着柳鸣直扑闪。不等她开口，只听柳鸣催促道：“快请医生到家里去。”

说着，他拉开双腿，追上提甲鱼的老爷爷，仔细交代：“这甲鱼肚子里有口针，你剖它的时候，要把针找出来……”后面的话，妙珠没听清，只觉头顶脚尖一阵热。她猛将水红色罩衣搭上肩，提起鱼篓，朝柳鸣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