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你不要听说的!”
卫无风的声音极其的有力。沈清月顺着声音看向了孱弱的被阿棋扶着的卫无风,看着他目光是那么的坚定。他走到她的面前,都挺费劲的。他喘了几口粗气,他看着沈清月没有任何的迟疑,他把自己所有苦涩心酸都藏起来,“我不想你掺和进你的事情里。”
***入夜,沈清月看阿书煎的药,她揭开盖子,看煎的差不多了,便把热气腾腾的药倒到了碗里。“今天,我来送上去吧!”
沈清月端着药,站在房门前,看着敞开的房门,入门就可以看见床上躺着的卫无风。进了屋,她想说的话,却张不开口,她发现她其实也没有那么的了解卫无风。比如,卫无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是,对于他这么一个从战场上爬回来的人,不管是好还是坏的,她都不希望他死,特别是死于朝堂的内斗。那样,还不如死在疆场上,没有那么可惜。“药还烫。”
沈清月端着药,拿了一个勺子,在药碗里转。“清月,你渴望过温暖吗?一个有烟火气的家,桌上有热气腾腾的饭菜,有一群的孩子……”沈清月就想了一下,便觉得可笑,“热气腾腾的饭菜——那热气腾腾的饭菜是谁做的?还有一群孩子,又是谁十月怀胎?”
卫无风靠在床前坐着,他听她的回答,便觉得他的想法很抱歉。可是,看着她,他的心里就很舒服了。他可以不要热气腾腾的饭菜,也可以不要一群孩子。但是,他想要和她有一段惬意的时光。“那年我十一岁。”
仿佛那一切都在他眼前,火烧着宫殿,各种淫乱的声音,遍地的鲜血,还有横七竖八的尸体就这样挡住宫道。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可是他却要鼓起勇气,年幼的他从一个一个尸体上跨过去,走出那人间炼狱。没过几年,他上了战场。过了许久,卫无风不忿的说道,“不过,是过了十三年而已,粉饰太平的人啊!怎么可以粉饰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沈清月今年才十七岁,她脑子里只有原主主观的记忆,四岁她才刚刚记事,可是也不记得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仁帝二十一年!”
卫无风说的时候,已经不寒而栗。沈清月的记忆真的有限,她在这个世界,阅历也没有那么的丰富。她实在是没有办法跟卫无风形成共鸣。“你就不好奇,仁帝二十一年发生了什么吗?”
他看向了沈清月,对着沈清月追问道。“发生了什么?”
“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姨夫呢?”
“跟我姨夫有什么关系?”
沈清月想了一下,再说了,她跟她姨夫又不熟。“短短十几年间,从朝堂新贵,到如今的位极人臣,你真应该问问他的功勋到底是什么!”
沈清月听卫无风这么说,淡淡的一笑,想想这世上那么多当官的,能一路高升的,总有他的门路,总不可能是一心为民吧?毕竟,沈清月也没有听民说林丞相的功绩,他的夫人又是他的姨妈。有褒有贬,是非功过,卫无风的她听了许多,她这位林姨夫,虽然位极人臣,却也不是什么可以载入史册的名臣。毕竟,丞相这个位置上,可圈可点赫赫有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商鞅、李斯、诸葛亮、长孙无忌、范仲淹、张居正……那都是闪耀着无尽的光芒,他们都辅佐了帝王成就了一番大业。她也就是世间的一个人而已,世上有许多的事情,她都不了解。比如,身居高位的人的故事,她知道的更是少之又少。“当今陛下,他是一个怎么样的皇帝?”
沈清月主动的问道。卫无风脑子里,对他有许多清晰的评价,他太清楚当今陛下了。可是,他克制着,却也不愿意对陛下歌功颂德,既然不想歌功颂德,那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就如史书上的帝王一般,乏善可陈。”
“太子登基了,你怎么办?”
沈清月知道当今陛下也不过是一个中年男人,但是作为一个帝王每日纵情声色,中年暴毙也很正常。“你也觉得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吗?”
沈清月尴尬的笑了笑,她看他就像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狗仗人势能仗多久。卫无风此刻有些头疼,也没有上房顶的力气,就让阿棋把窗户敞开着,这屋子窗户太小,他干脆连房门也开着。“你有没有想过过寻常百姓的生活?”
她觉得这是一条不错的路子,就做粗布麻衣。“寻常百姓……寻常百姓一个一个佝偻的背,这是乱世,寻常百姓的日子也十分艰辛!再说了,我不做官,我还能做什么?”
“那你可以开个书院教人做官,教人读书,教人兵法打仗。”
“你让阉人开书院,还要让天下的读书人跟做看不起的阉人学?”
卫无风摇了摇头,这条路万万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读书人之间也是需要排资论辈的,跟他太跌份了。“其实,大人也不缺钱。你们这些宦官集团油水那么多,赚了那么多真金白银,像你这样的早就赚了几百辈子花不完的钱了,不如做一个闲云野鹤,看看山,看看水,多好啊!”
“谁跟你说我有钱的?”
“不说大人打了那么多年仗,就说宫里修宫殿的活,木材石料人工能捞油水的地方不要太多!——大人,不如辞官吧!”
卫无风听沈清月说得那么洒脱,他都有些心动了。“可惜了我不是一个普通人,过不了那样的生活!”
他说的时候,真的觉得很惋惜。“大人,放不下吗?”
“是,我不能放下!如果是我,经历过我经历过的一切,你也放不下!”
卫无风承认的很干脆,毕竟他经历过的事情,能那么轻易的放下,他又干嘛用得着拼命再拼命呢?他拼了命,就不是放下。沈清月看着卫无风,她知道好奇会害死猫,她和卫无风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为什么他的过去,还是不跟她说呢?她忍不住,“大人的过去,我还是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