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州。　　郑鸿逵很是满意的看到胶州至高密段的运河已经重新开通，在寒冬消退，气温逐渐回暖的情况下，这条运河已经可以使得载重五十吨以下的小船通过，就目前北方严峻的形势来看，南段胶莱运河的修缮至重新开通，至少可以保证一件事，那就是除非清兵发万人大军携红衣炮来攻，否则胶州、高密二城绝难沦陷。　　而这保证，可以持续到弘光元年的冬天到来，运河以及近海再次被封冻前。　　也就是说，在胶东的两万余郑军可以抽出至多一万五千人在十月之前离开胶东前往任何地方作战，只需要在胶东水域封冻前赶回来，防备清兵可能的大举进攻即可。　　这一点，对已经知晓了郑森计划的郑鸿逵来说，很有帮助。　　不过在郑芝豹离开朝鲜后，朝鲜江华岛、济州岛以及皮岛就都由郑鸿逵就近统一管理了，郑芝豹在朝鲜没有留多少兵马，只是郑鸿逵也并不担心。　　首先是他们所占领的皆是岛屿，以朝鲜人那拉胯的水师纵使驻扎在朝鲜的郑氏舰船没有一艘主力福船战舰，也仍然能够让朝鲜军队望洋兴叹。　　再者就是朝鲜流亡人士林庆业能力不俗，在郑氏的支持下，于江华岛遥控指挥，联络各地反对朝鲜国王李倧的士人豪杰，暗中积攒力量，在上个月送到胶州的信中，林庆业说自己已经联络了南北诸道数十人，只要郑军再次前来，他就能一呼百应，拉起至少十万人的义军。　　只是不管林庆业有没有夸大其词，郑鸿逵都是不可能再关注朝鲜的了，因为大顺在关中惨败，一路退往荆襄以及江南三大案并起，群魔乱舞的情况更让人猝不及防，即使郑鸿逵有在和郑森的信中知道一二他对未来的预测，但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郑鸿逵还是大为震撼。　　他告知林庆业与汉城的沟通态度温和一些，因为接下来胶东的郑军很可能需要从朝鲜购买粮食来补给胶东诸城。　　时正三月末，春意峥嵘，四处的积雪逐渐缩小，胶东大地上也再度出现了绿色。　　而就在同一时间，在长安休整了一个月的清军多铎部向东出潼关，招降了沿途的洛阳顺军刘忠部，开封明军许定国部，在春花灿烂，路野草木疯长，枯骨乍现的时候，已横扫了整个北中国的清军将兵锋直指向东南的弘光朝廷。　　河南，归德府。　　“哒哒哒！”

“哒哒哒！”

清兵铁骑踏过泥泞湿滑的路面，以急速直扑此地，而镇守归德府的是兴平伯高杰部将王之纲，他仅率兵马二三千人守归德，来敌却有数万，且身后未有增援，也是，南京朝廷乱成那样，哪里会有人管他呢？比起北方来的清兵，应是内乱的左良玉更具威胁才是。　　既指望不上朝廷，那同僚呢？　　可惜，自兴平伯高杰得史可法抚慰北上，试图收复河南恢复中原进而图望将防线推进到黄河沿线时，其人却在睢州遭到河南总兵许定国的伏杀，兴平伯高杰身死，北伐事议也即作鸟兽散。　　督师史阁部本应在悲剧发生后立刻着手接管高杰部兵马，以其制衡其余三镇，就算不能尽收诸将权力，也能保证江北防线有一定的抵抗力，支撑一定时间待到酷暑来临，河水暴涨，皆出身北地的清兵自然难以适应，如此可得一二喘息机会再议其他。　　然史可法一闻高杰身死，即惶惶不可终日，在徐州蹉跎几日后便仓皇南下扬州，以为保扬州周全则江南无忧也。　　这种情况下，镇守归德的王之纲不愿降清所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了。　　而他做的事情也和高杰其余大多部将以及大多江北四镇的部将一样。　　向南逃。　　先是归德，而后是徐州，泗州，盱眙，宿州、颍州...本该作为节节抵抗北方来敌的淮北城池不过十日的功夫尽皆沦陷，归德、徐州、泗州这些有大部兵马驻扎的城池尚且还是听闻清兵将近，有前锋骑兵掠抵城方十里地才逃，而那些无有大队人马的城池则是一队清兵持旌旗而至，高呼降者免死即可收取城池。　　淮北尽丧，而后就到淮南了。　　南京，时间不过过去了大半个月光景，江南的局势就变得更加恶化，乃至到了几近无有官府的地步，许多府县一旦出了县城就会遭到贼盗地痞的抢劫，人人自危以至寻常不敢出门。　　身处南京亲眼目睹时局一日较一日败坏的黄道周正在纠结是否应郑芝豹的邀请前往镇江随时准备坐船离开江南。　　这些日子，他虽然有郑芝豹作为后盾，在南京的朝廷中保住了地位，甚至还加官进爵升任了礼部尚书进太子少保，这是马士英为讨好安抚郑氏的手段，想想也是可笑。　　“师尊，江北来报，泗州已陷，清兵将攻天长，扬州...危矣。”

黄道周咯噔一下身子抖了抖，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在上个月末尾时候九江传来左良玉大军至时，朝中就有人指出西有内贼，北有外虏，然内无良相，外无强将，帝王无德，朝政荒唐，此亡国之相也。　　那时他还觉得事情尚有转机，江北四镇有兵十数万，应能抵挡一二，而左良玉年事已高身染重病，只需虚与委蛇，以高官厚禄抚之，则可平息，到时全力于淮北抗击清军，纵失淮北退守淮南，也能借水网之利消耗敌人，到盛夏之日，北兵不消，自将退去。　　这不是黄道周自己想当然，而是一千多年来历代南朝对抗北兵的手段，虽然简单直接，但十分奏效。　　他没想过像淝水之战那样的奇迹出现，只求保住东南，然后再图复兴。　　但现在，似乎一切都成了泡影，江北可是有十数万大军，就算是十数万头猪，也不至于如此快的败退。　　“师尊，师尊？”

黄道周眼角有些湿润，感觉自己空读了这些年圣贤书，抱着满腹期待来到江南，满心以为有郑氏作为支持就能改变什么，实际上到头来他只不过是茫然无力，什么也无法改变。　　“与郑总兵说，我要在南京在等等。”

“是，师尊。”

等等，等什么？　　黄道周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那虚无缥缈的有一丝丝可能的希望吧。　　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