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立冬，瑶月抚琴的兴趣已过，从山间凉亭下来，便坐在几前，托腮在几面无意识的画着圆圈。几日没见夜苏尘，心里空落落的。那关蓉什么时候回来？青琉璃突然拉开门进来，瞧此情景，抿唇一笑，“一个在寝卧睡着不下床榻，一个在这儿画圆圈，也是好笑。”

瑶月啄眼打趣的青琉璃，复画着圆圈。青琉璃拉瑶月起来，“今儿拜冬，跟我走，我们出府玩去。”

在府中快生霉了，虽不喜热闹，但瑶月没拒绝。出府透透气也好。外面的阳光透着冬日的冷，瑶月问，“具体去什么地方？”

“今天，王都附近的各村要在青河举行冬泳比赛，可热闹了。”

瑶月脱口而出，“那你师哥知道吗？”

“他病好后，不知为何又发疯了，都赖在床榻上好几天了，我去送药送吃的他都不下床榻，让他知道干什么？咱们偷偷的去，偷偷的回来。”

拜冬冬泳是民间自发组织的一种活动。各村先在拜冬之前进行村选，选拔出来的各村前三名在拜冬这天汇聚在王都南城门外的青河，由各村的里长联合主持再进行村与村之间的决赛。虽说是民间活动，但拜冬是苏国开国以来就有的风俗习惯，王都附近的村子又诸多，往日清冷的青河今日鼓乐喧天，人山人海。什么人都有，那做小生意的小贩也推着板车不辞辛劳来到青河，扯开嗓门吆喝着叫卖，好不热闹。绕出山间，见青河，青琉璃把缰绳甩给下人，迫不及待地拉瑶月朝青河跑去。青琉璃好热闹，像条泥鳅，没会儿，就挤入人群中。瑶月寻青琉璃不到退出人群，打算回到下人等候的地方等候青琉璃。提着裙子缓缓沿斜坡上得二十多步，斜上方走来夜苏雨。他仍内着一袭镶金边黛蓝色袍子，外罩件黑底红云纹大氅，好似并不打算挤进人群去观看比赛，手中牵着马。见瑶月，他眸光一亮，加快脚步，近前，揖一礼，“菡萏公主，你怎入了苏俗，来了这地儿？”

瑶月还礼后轻勾一下唇角，“二公子不也入了俗吗？也来了这儿。”

“是啊。”

夜苏雨愁肠百结眺望向河面，那里，已经开始了比赛，不同的助威声震天，选手们在白浪里奋力的朝目的地游去，“本也不喜好这种热闹的场面，只是我一身清闲，在府中也呆得心烦，便心血来潮，来此瞧瞧。”

瑶月了无兴趣望眼河面，施礼后朝前走去，“那二公子你慢慢瞧，我先走一步。”

夜苏雨还礼后好似突然想起什么，“菡萏公主，请等等。”

瑶月止步转过身。夜苏雨走近瑶月一步，“你阿妹婉云不日就要离开王都，这两天，她一直在叨叨着想见你。”

婉云，是那个有着一双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大眼睛，天真无邪的阿妹？原来婉云是赏赐给了夜苏雨。夜苏雨的好印象一下没有了，瑶月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斜睨后，“她既然是二公子的人，又何来她要离开王都一说？”

夜苏雨轻笑两声，“菡萏公主，我想你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误会？风，掀起瑶月的裙角，翩翩舞动，她维持那个姿势那个表情。夜苏雨叹声气，道：“两天前，我去拜见了御史大夫刘庄，无意看见一个妇人正被杖责，觉得她很可怜，便向刘夫人求了情，可她已经经受了二十大板，伤势很重。后了解下来，才知道她偷了刘夫人的首饰，还是原胡国的牡丹公主婉云。瞧刘夫人也是待不得她，也实在可怜，与刘大人谈话时便恳求他将婉云送给了我。她现在在我府中。”

在夜苏雨的叙说中，瑶月仿佛回到了初见婉云的那一天：一弯新月下，一袭翠衫裙，新翠半掩一脸幸福调皮的姝女，“阿姊好！”

那时候，刚给阿母办完丧事，心中悲凉，闻问候话，见一脸幸福，很想对她说，自己一点也不好。许是脸色仍是清冷，又没回话，姝女急走近两步又福，“阿姊，我是婉云。”

极好的耐心，好听的话音，自己禁不住伸手虚空扶去。美好的画面定格眼前，瑶月低低哼个鼻音，道：“我大胡国是亡了，可胡王室的人我想还不至于会偷人东西。”

“我也不相信。”

夜苏雨顿顿，“正因为不相信，才向刘大人要了她。”

瑶月依旧背对夜苏雨，夜苏雨轻挑一下眉，继续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待得她伤好，就送她离开王都。”

瑶月在心里叹声气，“大胡国已亡，她无依无靠，你送她离开，可她又知自己将去向何处？”

夜苏雨道：“这公主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安排府中一位老人家回乡拾掇家里，她会到那位老下人的家里无忧无虑的生活一辈子。”

心怀感激，瑶月转过身，郑重地给夜苏雨施礼，“那我替婉云谢二公子。”

“菡萏公主不必多礼，举手之劳。”

夜苏雨还礼后望向河面，满面忧虑，“这两日，她一直迷迷糊糊，嘴里念叨着你的名字，我想，是太过思念你的原因。”

如果可以，自己很想去看看婉云，但处境不佳，思及此，瑶月淡淡地道：“转告她，我也很想念她，让她好好的活着。”

“我一定转告。”

瑶月点下头，转身朝树林走去。几步后，身后传来夜苏雨的话，“菡萏公主，我打算在十日后的申时送婉云出南城门。”

瑶月覆一下眼睑，接着前行。来到下人等候的地下，择一株树坐下，头后仰靠树，双手软软搭在膝上。婉云，是阿姊无能，无能保家卫国，是阿姊无能，不能救你出水火，你原谅阿姊。大约申时的时候，比赛接近尾声，青琉璃闪出人群，四下寻找瑶月无果，来到让下人等候的地方。一见正在树下休息的瑶月，欣喜大喊，“阿嫂，你让我好找，吓死我了，我以为我弄丢了你。”

瑶月扶树站起来，嗔怪地道：“说什么？我才弄丢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