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柳涯做了商人，身上少了些神仙气度，显得接地气了不少，姬辞雪去的时候，他正在认真看着一封信，她坐下之后，柳涯道：“是莲溪小师父的来信。”

姬辞雪微感意外：“他说了什么？”

柳涯道：“说起如今春日到了，寺中有不少花花草草长势正好，是外面颇为少见的品种，要给我送一些用作书签的标本过来，顺便问起你们过得如何，是否也需要一些？”

姬辞雪不由道：“小师父倒是闲情逸致。”

柳涯道：“很辛苦吧？”

她一愣。柳涯收好了信，“最近京中多事，没考虑过像慧隐禅师一样，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做那逍遥快活之人，何苦陷身于这些风波之中呢？”

姬辞雪道：“事到如今，想要抽身并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人各有志，王爷是心怀天下之人……”“手伸出来。”

“嗯？”

她愣了一下。柳涯示意要为她把脉，姬辞雪一时不适应他这种跳脱的思维方式，下意识伸出手，柳涯凝神为她诊脉，她则有些神游天外，想着不知道高丽那边如今是什么情况，王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爹的事情又究竟该怎么解决……“回神了。”

柳涯收回手，说了一句，然后紧跟着叹了口气，“你这样思虑过重，孩子不想要了吗？”

她一愣。柳涯道：“你最近是否有厌食，失眠，夜间手足发寒的症状？”

“是。”

“我给你开一副方子，你一定要按时服用，还有，晚上实在睡不着就放松心情，想点愉快的事，不要愁这个愁那个，不然更加睡不着。”

“我尽量。”

柳涯瞪了她一眼。姬辞雪道：“比起这个，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如果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有可能是中毒了吗？”

“性情大变？”

柳涯想了想，道：“如果一个人突然遭遇重大打击，或是一觉醒来觉得世界对不起自己，就性情大变了，也是有可能的，毒物毕竟不是万能的。”

“如果是中毒，可有办法分辨？”

她问。“是谁？”

柳涯听她问得这么详细，知道她是有怀疑对象，不由问了一句。“我怀疑宿妃控制了皇上。”

柳涯：……“我可以当做没听到吗？”

柳涯露出十分后悔的表情，他怎么嘴这么快呢？就不该问的，现在他可是知道了一个足以引来杀身之祸的秘密……“我可以再说一遍。”

姬辞雪道。“行了，别说了。”

柳涯叹了口气，“我就不该认识你们，跟你们在一起，麻烦总之无穷无尽。”

他虽是这样说，还是起身，从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柜子上翻检了一阵，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来，他在姬辞雪面前郑重又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直软绵绵的、绿色有触角的、胖嘟嘟的一条青虫。似乎是感受到了光线，它仰起脑袋，两条触角动了动，但没发现有什么对自己有危险的东西，就懒得再动弹了，如同一滩绿色的泥膏糊在盒子里。“这是菜青虫吗？”

“这是天下唯一一条能识别蛊虫的蛊虫。”

柳涯道，“我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得了这么一条，平时都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它，要是因为养它，我怎么会这么穷？”

“它吃得很多？”

姬辞雪好奇道。“你看着。”

柳涯从袖中掏了半天，掏出一块小小的银裸子，那青虫立刻抬起了头，还左摇右摆起来，如果不是它肥胖的身体不方便行动，姬辞雪觉得它肯定会飞扑上来，柳涯将银裸子喂给她，就见它根本分不清鼻子眼睛的地方张开了一个小小的裂口，飞快的就那小碎银子吃了下去。姬辞雪看得目瞪口呆。那胖青虫吃完了之后犹自不满足，还在那摇头晃脑，柳涯也跟着摇头叹了口气，道：“养不起了啊。”

说着，又摸出了一小颗金粒。姬辞雪：……那青虫吃了金粒，总算是心满意足了，又默默躺下来，开始睡觉。姬辞雪现在懂了，为什么他说养不起了，如果真是这样的吃法，金山银山都要吃穷了，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它吃这个，那拉什么？”

柳涯有些嫌弃的看了她一眼：“王妃，注意身份。”

“所以，拉什么？”

“……拉屎。”

柳涯以铿锵有力的声调结束了这段谈话。“我暂时将它借给你，只要靠近身体里有蛊毒的人，它就会有反应，发出一种鸣声。”

柳涯将一个碧玉戒指交给她，“戴上这个戒指，就能听到它的声音。”

“多谢。”

姬辞雪郑重接过了戒指。“你真准备去试探皇帝？”

柳涯道，“这可是一个不慎，就要掉脑袋的事。”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柳涯道：“虽然知道我劝不动你，但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等萧王回来，再做决定，听说王爷已在回程的路上了不是么？”

姬辞雪看了他一眼，柳涯眼观鼻鼻观心：“你自己决定。”

“告辞。”

送走了姬辞雪，柳涯摇了摇头，几乎可以预见萧王回来之后的一场风暴了，希望到时候王爷不要怪罪到他头上。姬辞雪拿了东西回到府中，就见那只胖乎乎的鸽子蹲在窗口，咕咕叫了两声，姬辞雪不由眼前一亮，从它身上取了一卷信纸，抓了一把谷物给它吃。“咕咕咕。”

牡丹飞到鸽子身边，两只鸟挨在一起，你挤着我，我挨着你，开始埋头吃米。姬辞雪坐在桌前看起了信，这封信是萧王的亲笔，信中提到高丽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凌昊和明珠公主都已经救出来了，而且他已得知京中发生的事情，知道姬墨被人陷害，劝她先不要着急，暂时按兵不动，萧王在最后写了一行字：万事有我。但他的王妃，显然不是那么听话的人。姬辞雪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试探皇帝，就不会改变主意。她将萧王的信烧了之后，她坐在桌前发了一会儿呆，她开始怀疑皇帝不正常，不仅是因为他最近一连串的表现，还因为那封乞丐送来的信。